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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起初登帝位时，自己请命出征，他红着眼抱我:“待这次胜仗归来，一切都会好的。”

第三棍落下，我痛得失了力气。

记起凯旋那日，他冲出宫门，紧紧拥住我:“日后便是我们的太平盛世。”

第四棍、第五棍……

棍棍打在我的心上。

打碎了我仅剩的尊严，也打碎了我对他那坚定不移的爱意。

我助他登位，替他守江山。

我率兵亲征，足足打了一年的仗，最终大获全胜，威震四方。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仗，我中了敌国蛊毒，双目受损，每逢十五需受万蛊锥心之痛。

医官告诉我，待到双目完全失明那一日，便是我的死期。

我快看不见了，却能感受到在场所有宫人投过来的视线。

如针如刺，从四面八方而来。

大口大口的血止不住地自我嘴里迸出，将我衣襟浸红，却无一人敢上前。

三日后。

又到当月十五。

我蜷缩在单薄床榻之上，承受蛊毒绞心之痛。

就在我痛得忍不住闷哼喘气之时，一个陌生脚步突然出现在房内。

接着，一个男子的邪笑传来。

“小爷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能尝尝皇帝尝过的滋味!”

我浑身骤冷，一掌挥去:“你是谁?怎么进……”

然话还未说完，一阵钻心痛楚袭来，我挣扎力气全失，那男子趁机附身。

“放开我!”

就在我竭力抵抗之际，大门被人猛地从外踢开。

“你们在干什么?!”

他冷冽愤怒至极的嗓音钻入我的耳膜。

紧接着，身上男人惊慌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这废后勾引奴才啊!”

他倏地拔出剑来，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身侧男人求饶声音戛然而止。

炙热的液体喷洒在我的脸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下一秒，我只觉肩颈处被重重压下一剑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说，你跟他多久了?”

他赤红双眼，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到泛白。

那剑再多往前送一寸，他便能杀了我。

一阵又一阵的蛊痛袭来，我竭力忍着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你眼瞎，朕可没瞎!刚刚你们干的事朕看得清清楚楚!”

他怒气更甚，脸色铁青将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几分--

“说，你到底怎么把他送进来的?!”

他杀了那男人，死无对证。

却要问我莫须有的罪名。

我倏然失了力气，竟是闷声笑了出来，笑得喉咙生疼。

“陛下这话问得可笑，凤仪宫在您的诏令下谁人敢闯?”

他一怔，看着我这副狼狈至极的鬼样子，他眸色骤然冷沉。

“别不识好歹!朕对你容忍度够高了!这等大罪朕都忍了你，你凭什么敢这么对朕?”

我声音凄厉:“凭我恨你，凭你杀了我最爱的人!”

我的话骤然激怒了他。

下一刻，我只觉身前一凉，瞳仁猛地一缩，奋力推他。

“放开我!”

我的抗拒，换来的是他更为粗暴的对待。

耳边传来他冷冷的声音:“我会让你记清楚你是谁的人!”

凤仪宫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元宁三年。

白雪皑皑，红色宫墙高立。

被侍女搀扶着的顾谨言身披狐裘，缓步踏雪而行。

她的眼疾愈发严重，年初还能视物，如今几乎快看不见了。

到了御书房。

顾谨言欠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苏雯知正伏案批奏折，见了她，眉头下意识蹙起，张口便问：“你身子弱，不好好在自己寝宫待着，来御书房做什么？”

顾谨言直直走到他面前，哑声道。

“听说陛下是要纳妃了？”

苏雯知神色一怔。

随即叹了口气：“云汐，朕身居高位，如今很多事迫不得已。”

顾谨言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得他语气似乎无奈至极。

她咽下喉咙涌上的血腥味。

猝然苦笑：“皇上曾答应过我的最后一件事，如今也要失约了吗？”

当初，还是太子的苏雯知求娶她时，曾指天承诺她三件事。

第一件事：她当上皇后也不必久居深宫，当随心自由。

后来他却以她身弱为由，将她禁锢后宫，无法踏出宫门一步。

第二件事：待他继位便解除先帝对将军府必留嫡亲在京的禁令，让纪家可随时团聚，不必久受分离之苦。

后来他却称先帝禁令无从推翻，甚至年关也不肯召纪家男子回京。

第三件事：无论是在东宫还是皇宫，他的后宫只她一人，绝不纳妃。

这件事，他向来做得很好。

可顾谨言不曾想，如今他连这事也要失约了。

见她那双愈发无神的双目，苏雯知眉眼间不禁浮现出一抹厌烦。

他不觉加重了声音：“云汐，你也该体谅一下朕，这么多年朕本就只你一人，可如今朕是天子，总要有龙脉继承，你这身子……”

一瞬间。

顾谨言如遭雷劈，愕然怔住。

两年前，苏雯知刚登位，就逢外敌来犯。

身为皇后的顾谨言率兵亲征，那一仗足足打了一年，最终大获全胜，威震四方。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仗，顾谨言中了敌国蛊毒，双目受损，每逢十五需受万蛊锥心之痛。

医官告诉她，待到双目完全失明那一日，便是她的死期。

已走向生命衰落的顾谨言，自然也就无法替他孕育后代。

喉咙像是卡了刀片，又疼又涩。

不等她开口，耳边却传来苏雯知冰冷的嗓音——

“你重病在身，纳妃大典就不必出席了，免得触了喜气。”

顾谨言无神的瞳仁猛然一颤。

触了喜气……

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苏雯知纳妃之事，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原来如今在苏雯知的心里，自己乃是晦气之人。

心口血肉好似被利刃狠狠割开，疼痛难忍。

顾谨言从喉间挤出声音：“……臣妾明白了。”

纳妃当天。

皇宫热闹非凡，独她凤仪宫清冷寂寥。

双目看不见后，她的听力却变得异常灵敏。

隔着好几堵高墙，礼乐声也依旧刺耳锥心。

顾谨言一夜未眠。

隔天。

新封的浅妃过来向顾谨言请安。

一抹她死也忘不掉的奇异香气扑鼻而来，那是当初下蛊害她的南蛮圣女隐月身上的味道！

这时，浅妃柔柔开口：“臣妾浅梨给皇后娘娘请安。”

就连声音，也如此相似！

顾谨言凛然质问：“你是谁？”

浅妃语气不解：“臣妾是左丞相之女白浅梨，是陛下新纳的浅妃。”

话音刚落。

顾谨言却骤然抽剑抵向浅梨的脖颈——

“大胆隐月！你竟敢冒认身份进宫，到底是何意图？”

第2章

这一举动吓得所有宫人忙伏地而跪。

浅妃却毫无所动，甚至勾唇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所有宫人离开。

顾谨言才听见浅妃缓声开口：“纪将军好生厉害，双目都快失明了，竟也能认得出我？”

听她承认下来，顾谨言握着长剑的手不觉加重力道。

隐月则看着顾谨言无神双眸，又笑道：“我当初给你下的蛊毒，如今将到死期了吧？”

“我的死期尚且未到，但你的死期必是今日了。”顾谨言冷笑。

“纪将军这般笃定？”浅妃却勾了一抹笑。

屋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顾谨言认出那是苏雯知，心不觉落定：“自然。”

隐月却凑前了几分，压低声音道：“那不如我与纪将军打个赌，就赌你们皇帝到底是信你这个为他打天下的皇后，还是信我这个别有用心的敌国圣女？”

这话实在可笑。

苏雯知在这点上，必定信自己。

顾谨言冷然一笑：“好。”

可她话音才落。

只听大门被人推开，苏雯知大步走过来，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利剑。

“顾谨言！朕念你护国有功，才允你将兵刃挂于行宫，可你却拿它伤人！未免胆大至极！”

随着苏雯知冷厉呵斥声，长剑被扔在地。

哐当一声。

重重砸在了顾谨言的心口。

顾谨言虎口发震，冷声解释：“陛下，她是南蛮圣女隐月，是当初战场害臣妾之人！”

“臣妾同她战场交手数次，不可能认错！”顾谨言坚定冷声道。

她咄咄逼人，一旁的浅妃却只委屈咬唇，显然无辜。

对比之下，苏雯知更觉顾谨言无理取闹！

他语气厌烦开了口：“荒唐！浅妃乃是左丞相自幼养在闺阁中的嫡女，从未出过京城！”

他失望至极：“皇后，朕原本以为你能真的大度，没想到竟如此善妒！”

一字一句都狠狠刺在她的心上。

顾谨言攥紧手才生生压下心头的痛楚，“臣妾敢以性命担保……”

“够了！”

苏雯知冷冷打断她，随即却放软了语气同隐月道：“浅妃，日后你不必来给皇后请安。”

顿了下，他又拔高音调下令：“另外，皇后宫中不准再留有兵刃！”

语毕，苏雯知疾步离去。

隐月向顾谨言拜别之际附耳笑道：“纪将军，承让。”

顾谨言怔怔伫立原地许久。

心口密密麻麻涌上的寒意，让她如坠冰窖。

经过这一遭，苏雯知接连一月未曾踏入过凤仪宫。

直至这月十五。

顾谨言蛊毒发作，缩在床上忍受锥心之痛。

她双手抓紧床幔，冷汗淋漓，五官皆渗出鲜红血液。

疼得实在受不了，顾谨言才咬牙出声：“陛下何时过来？”

每月十五，不论发生何事，苏雯知都会过来。

有他陪着，她的蛊毒之痛总能不那么难捱。

可今日直至夜深，她也未能等到苏雯知。

宫女回来禀告道——

“回皇后，陛下说今日他留宿长乐宫，便不过来了。”

顾谨言僵住。

全身蚀骨也比不得这话剜心之痛。

伴随着钻心痛楚，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迸出，浸红了床榻。

有那么一刻，顾谨言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