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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太太迈下最后一级台阶。

叶柏南恰好松手。

纪遥紧绷的身躯一霎软了。

“孟太太，聊完了？”他掀开纱帘，气定神闲，“我们再聊聊？”

“哟！叶董在啊。”孟太太待叶柏南，比待陆殊离热络许多，虽然‘叛变’了，本能向他献殷勤。

“从未听孟董提过殊离，原来你们也认识。”叶柏南意味深长。

孟太太不自在，“是二刀疤牵线...混名利场，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她畏惧叶柏南，不敢对视，“趁着天色没黑，我赶回徽城了，哪天腾出空，再聊。”

她匆匆告辞。

客厅只剩下他们三人。

第340章殊离比我有口福

陆殊离跨了一步，送孟太太出门，“替我问候孟董，若是孟太太忘了，改日，我亲自登门问候。”

孟太太板着脸，“有劳周公子叮嘱！忘不了。”

纪遥去厨房蒸槐花糕，客厅一扇镂空的白玉屏风，陆殊离在外，叶柏南在内。

隔着空气，一人笑，一人不笑。

“平手？”

“各射了三十八环。”陆殊离脱了护臂套，扔在玄关柜上，活泛着手臂，“和孟太太谈得太投入，没察觉勒得慌。”

叶柏南眼眸是谜一般的波澜，“谈拢了吗。”

“当然。”

“恭喜了，殊离，”他肃穆，透着寒意，“孟氏要撤资了吧。”

“这是孟长河的事，与我无关了。”陆殊离注视他，“交易地点。”

“翠老阁。”

翠老阁在湖城郊区，依山而建，是一座荒废的寺庙，求姻缘子嗣非常灵验，去年，一场火灾烧了寺庙，一直没修缮。

附近是农家景区，也有原始森林，一些蛇头、团伙聚众斗殴、接头验货，十有八九在翠老阁。

方便埋伏，逃匿。

纪遥端了笼屉从厨房出来，“槐花腌制时间短，有零星的涩味，凑合尝吧。”

叶柏南拿了一块，细细咀嚼，“枣泥不甜齁，糕皮糯，禧禧手艺不错。”他看向陆殊离，“你不尝吗。”

“这几年，我尝腻了。”陆殊离掸了掸衣襟，“柏南初次尝，你多吃。”

炫耀，示威，扫兴。

纪遥瞟陆殊离，在周家根本没蒸过槐花糕，周淮康不喜欢枣泥，喜欢豆沙，周夫人不喜欢槐花气味，喜欢栀子花和桂花，纪遥顾着一方，顾不上另一方，很少蒸甜品。

“殊离比我有口福。”叶柏南吃了一块，又拿了第二块，“我以后怀念这滋味了，去周家尝，殊离欢迎吗？”

“前提是，周家在世。”陆殊离也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不禁笑，“周家亡了，也无所谓。有禧禧在，我馋这口了，不担心没得吃。”说完，擦拭着手指，“禧禧，不送一送我吗？”

陆殊离面孔蓦地一沉。

“怎么，没结婚，已经失去自由了，结了婚，岂不是囚在笼子里？”叶柏南面孔也沉了。

气氛冷森森。

好一会儿，陆殊离开口，“禧儿，送叶董。”

称呼叶董了。

疏离了。

叶柏南转身，纪遥随行。

“你喜欢吃，带一屉吧。”她站在院子中央，“在徽园打牌，叶阿姨总是吃糕点，大约也喜欢。”

他嗯了声，“你惦记我母亲，我母亲同样惦记你。她后悔为什么不坚持，在你和耿世清订婚之前，没有促成你我的姻缘。”

纪遥将笼屉递给叶柏南的秘书，“周家和耿家的订婚宴没办成，可能和叶家也办不成。”

“陆殊离破坏得了耿世清的婚礼，破坏不了我。”叶柏南缓缓面向她，他倚着车门，霞光太美，太多情，衬得他铁骨硬汉，温柔绝伦，“我更后悔，分明是我们先相亲的。”

她扭头，往回走。

“禧禧。”叶柏南唤她，“聪明女人，懂得给自己留后路。”

纪遥驻足。

“陆殊离赢，你怀了他血脉，他疼惜你，并不稀奇。”夕阳余晖笼罩住叶柏南，焦黄的，橘红的，他深邃，凄幽，“我赢了，不舍得你，甚至因为你，保全周淮康和李韵宁唯一的孙子，才是你本事。”

“我没有这份本事。”她怅惘，“周家和李家珍视这个血脉，你毁了李氏集团，再堕了孩子，是最好的报复。”

“你读史书吗？”他一手搭在后视镜，一手松了松皮带扣，“帝王将相，达官显贵，无一例外，男人是爱屋及乌。宠爱哪个女人，偏爱她的孩子，扶持孩子继位。我厌恶周家子孙，可你是孩子母亲。”

庭院刮过一阵风。

乳白的桂花瓣夹在纪遥发梢间，叶柏南伸手，轻轻择下，“禧禧惹人怜爱，生出的孩子自然讨喜。”

又是熟悉清冽的味道，贴着她脸颊，“你给自己留后路，也是给孩子留。”

纪遥背对他，“你问。”

他目光灼灼，“陆殊离手中，有没有人间天堂的签单。”

“什么人的签单？”

叶柏南眯眼。

她反问‘什么人的签单’，而不是‘什么签单’。

证明确实有，她笼统见过一堆，具体的姓名，没记住。

“权贵人物。”他补充，“姓李，刘，孙。”

纪遥犹豫了一秒，“我不清楚。”她迈上台阶，关了门。

......

叶柏南面色凝重，坐上车。

他警惕所有人，只今天，赌了一把。

主动吐出刘、李、孙三个权贵圈的保护伞。

虽然，是为了得到纪遥的答案，他终究冒险了，自曝了底细。

从未有过。

“程小姐维护陆殊离，您套不出话。”秘书启动引擎，“她的人，她的心，都不在您这里。您露出马脚，程小姐倒是会出卖您，害了您。”

叶柏南一言不发。

纪遥返回客厅，陆殊离伫立在落地窗前。

背影清寂。

玻璃上，映着晚霞。

许是他在，湖城的晚霞显得那么迷醉，那么惊心动魄。

“送走了？”他喑哑。

纪遥过去，“走了。”

“聊什么了？”陆殊离俯身，双手撑住窗框，大开大合的姿势，“周家退了叶家的婚，你又怀孕，叶柏南两次难堪，他有仇必报，唯独不忌恨你，不忍报复你。”

俞家的生意接二连三陷入困境，除了叶柏南，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大的道行，折腾得一家企业毫无还击之力。

叶柏南对俞薇有愧，多年来，甘愿避让，低头。突然不念旧情下狠手，百分百和‘堕胎药’有关。

“他养你，也养周家的血脉，是吗。”

纪遥盯着陆殊离。

男人侧脸隽白，刚毅，在黄昏灯火下，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韵味。

入心，入肺，入骨。

“在花园里，他拥着你，你躲了吗。”陆殊离压抑了半晌，等到这一刻兴师问罪，“你任由他抱着，甘之如饴？”

她胸口起伏，不吭声。

“我和孟太太及时下楼了，否则，在花园拥抱不尽兴，去哪拥？”陆殊离回主卧，经过她身旁，“五个月的肚子了，你安分吗？如果留你在李家老宅，趁我外出，叶柏南一趟趟去见你，你也欢天喜地接待？”

纪遥猛地推搡他，跑回主卧，反锁门。

他心里也较劲，窝了一口气，没追上去，在客房睡了。

第341章插翅难飞

陆殊离抵达翠老阁，是傍晚六点。

山脚下，‘通天梯’的入口，有一个铁皮信箱。

沈承瀚掏出一封信，“东南方向，限五人。叶柏南不打算大动干戈，他没带人，也防备你带人。”

后面的面包车，二刀疤一共带了七个马仔，陆殊离的车里是沈承瀚和纪遥。

“其他人下车！”二刀疤发话，马仔纷纷跳下。

“怪你嘴馋。”沈承瀚扒着车窗，训斥纪遥，“你跟着干什么？你肚子里有一个小子，六个人了。

“你喊我跟的——”纪遥瞪他，“你说山里农家院的炖鱼好吃，顺路捎上我，省得办完事赶回去接我。”

沈承瀚选了一条平坦的山道，往东南方向开，但多多少少颠簸。

“颠不颠？”陆殊离瞥她。

她别开头，无视他，“承瀚哥哥，我要树杈上的黄枫叶。”

“地面有红的，自己捡。”

“脏。”她嫌弃，“要干净的。”

沈承瀚乐了，“让你哥哥摘，我够不着。”

纪遥趴在驾驶椅，“你爬上树啊。”

“树皮太糙了，一旦剐裤裆，我断子绝孙了！”沈承瀚没正形，“我们这一辈的子弟啊，你哥哥练过武术，专业级的跆拳道，摔跤，搏杀...”他挤眉弄眼，“求你哥哥。”

“凭什么我求他。”她蔫儿了。

陆殊离面无表情，看窗外。

“你多高啊？”

“一米七七。”沈承瀚昂首挺胸，“比例好，三七分。”

纪遥打量，“你五五分吧...”

“放屁！”他愤懑，“起码是四六分。”

“我有男同学是跳舞的，三七和四六不是你这样的。”沈承瀚垒台子，她拆台子，“我是四六。”

“你六四！”

纪遥也愤懑了，拽陆殊离，“我是不是四六？”

陆殊离睨了一眼她缠着自己的手，“不和我冷战了？”

她一愣，又撒开。

挪远了些，靠着车门。

“怎么得罪她了？”沈承瀚纳闷儿，陆殊离欺负归欺负，该铺台阶，该哄她，也没少哄，僵了一天一夜了，真不多见。

“和叶柏南搂搂抱抱，数落她一句，不乐意了。”陆殊离神情阴骇。

“行啊，禧妹妹——”沈承瀚不诧异，是钦佩，“玩出花样了，挫一挫你哥哥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