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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火像是烧进了他的脑中心里，燃尽了阮怡澜最后的模样。

阮母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慢慢消失的人，强弯起唇角：“怡澜，妈妈带你回家。”

第十一章 来不及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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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并不能给人鼓励，只能让人更加奋力朝希望迈进。

阮母和阮天翎带着阮怡澜的骨灰回了国。

而江南瞿留了下来，只是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合过眼。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奔走在各个隔离区，照看病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为了让疫情得到控制，救助更多的人，但只有主任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他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不然那没有尽头的思念会毫不犹豫地夺去他所有的意志。

安全房内，主任看着江南瞿将浑身湿透的防护服脱下来，原以为他终于要歇会儿了，没想到他又拿来一套新的防护服。

“南瞿。”主任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制止，“休息会儿吧，你都几天没睡了。”

江南瞿摇了摇头，满是血丝的眼中噙着几许逃避。

他不敢睡。

他怕一闭眼就会看见阮怡澜最后的模样。

他更怕从有她的梦中醒来却仍旧要面对早已没有她的世界。

深知江南瞿痛苦的主任红了眼，忍泪劝道：“如果怡澜还在，看到你这样她会伤心的。”

闻言，江南瞿眼眶一热，攥着防护服的手紧了又紧。

如果阮怡澜还在，可早就没了这个如果。

他扭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我知道。”

主任看着他强忍心疼的模样，叹了口气，也再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能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纵使已经告诉自己无数遍不能哭，江南瞿却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他颓然地坐了下来，十指穿过略微凌乱的黑发，无名指的戒指似乎跟着他的心一起发烫着。

他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离别，也习惯掩藏悲伤。

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难受。

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空荡的家，那个已经没有阮怡澜的家……

一个月后。

疫苗虽然还没有研制出来，但原为重度疫区的F区已经得到控制。

与此同时，安和医院的医疗团队也接到了撤离的消息。

每个医护人员都不想走，因为这里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救治，可是却又不得不听从安排。

上直升机时，江南瞿下意识地转过头。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阮怡澜。

她穿着防护服，一双阮暖的眸子望着他，阮柔地朝他挥了挥手，像是在做上回没有做的告别。

“怡澜！”

江南瞿嘶声喊了声，想要抓住几步外的人。

“江医生！”

同事一把抓住他的手，可听见他叫出的名字后却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眨眼后，眼前的阮怡澜消失了。

江南瞿眼底的欣喜如烛火般熄灭，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落寞。

他不禁问自己，到底要多久，他才能接受阮怡澜已经死了的事实。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阮医生已经回家了。”

江南瞿喃喃道：“是啊，她已经回家了……”

他后退了几步，留恋地看着阮怡澜站过的地方。

舱门缓缓关上，这一次，江南瞿再也看不到目送他离开的人。

慢慢的，热泪再次灌满了他干涩的眼眶，模糊了渐远的地面。

第十二章 葡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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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桐城已经是深夜。

江南瞿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安和医院。

值夜班的护士医生各自忙碌着，像是忘记了曾经在药室工作的阮怡澜。

江南瞿强撑着精神，走进了办公室。

然而在进门后，他脚步一滞，再也无法挪步。

阮怡澜曾工作过的位置上放着雏菊和百合，花围绕的是她一张照片。

江南瞿喉间发紧，眼底泛起阵阵悲伤。

没有人忘记阮怡澜，只是谁也不想去触碰。

堪堪抬起沉重的腿，江南瞿走了过去，微颤的手忍不住将阮怡澜的照片拿了起来。

她眉眼弯弯，笑得如春日的阳光，阮暖灿烂。

然而这样的笑容却像烧红的刀子刺进了江南瞿的心，痛的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急促的喘息让他看起来像个垂危的病人，猛然间，他“嘭”的一声瘫软在地，撞的一旁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在心痛到快要窒息的边缘，江南瞿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片混沌中，时光好像在飞速倒退着。

江南瞿看见了八年前的还是医学生的阮怡澜。

他是大她两届的学长，也是她老师的助教。

那年的阮怡澜朝气蓬勃，双眼中满是对医学的执着和热情。

她说：“医生是个既伟大又渺小的职业，他们就像天上的星辰，光虽微小，可汇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无尽苍穹！”

这番话让江南瞿对这个女孩上了心。

他诧异，在大多数医学生在为一次次考试伤脑筋甚至劝别人别学医时，阮怡澜却始终坚定不移地向前走着。

她说：“我们来自光明，但注定置身黑暗，因为我们紧握的是所有病人对生命的渴望。”

江南瞿又看见了两年前的阮怡澜。

她穿着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知道，那是嫁给所爱之人发自内心的笑。

然而下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都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怡澜！”

江南瞿红着眼，嘶吼着想要抓住被火光包围的人。

可脚下忽然一空，他再次坠入了一个没有底的黑暗中。

随着意识的清醒，江南瞿猛地坐起身来：“怡澜——！”

好一会儿，仓惶的眸子才慢慢有了焦距，他喘息着，怔怔看着雪白的四周。

这是病房，他正在注射葡萄糖。

“南瞿！”

一个女声的惊呼让江南瞿眼底划过一抹期待，他抬起头，那抹期待顷刻消失。

不是阮怡澜，而是叶知薇。

叶知薇快步走到病床边，倒了杯水：“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快两天了。”

她将水递了过去，但江南瞿并没有接。

叶知薇一僵，只能将杯子放在桌上，嘴里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着江南瞿消瘦了一圈，她忍不住心疼道：“南瞿，你别难过了，有些事你阻止不了的。”

闻言，江南瞿眼眸微暗。

阻止不了吗？

如果他给阮怡澜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她是不是就不会提离婚，也不会选择留在那儿。

如果他早些将两人的矛盾解开，他们是不是还能一起工作，甚至共度一生。

江南瞿阖上眼，艰难地吞咽着满心的苦涩。

叶知薇目光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手不觉攥紧：“阮怡澜……是你妻子吗？”

第十三章 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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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瞿摩挲着戒指，满目悲凉：“嗯。”

他第一次在医院里，对外人承认了他和阮怡澜的关系。

但心中升起的悔意却像根根钢刺扎进了空落落的心底，让他难以承受。

叶知薇紧咬着下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满心的失落。

难怪那天晚上阮怡澜会问她那样的问题，她还自以为是的说出了那样的话。

然而再想起之前自己在阮怡澜面前和江南瞿那么亲密，一种羞耻感漫上了叶知薇的心。

她红了眼，哽声道，“对不起。”

闻言，江南瞿怔了怔。

或许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