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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意笑着整理着资料，心里却没那么平静。

那个地方，也是喻云川的母校。

那个时候，喻云川每天和她一起上下学，一起回家，班主任甚至警告了他们“不要早恋”。

喻母特地去了学校，向老师解释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像亲兄妹一样亲近，不是早恋。”

的确，那个时候才十几岁，只想着努力学习了，哪里有心思去谈什么恋爱。

沈眠意和喻云川确认关系还是在高考结束后。

大学四年恋爱，毕业后结婚，曾经是多少人艳羡的对象。

沈眠意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撇开。

下午，育德中学。

沈眠意和同事先去见了校长。

校长见到她喜笑颜开：“眠意啊，你现在成了大记者啦，真有出息！”

沈眠意也笑，笑得却很公式化：“多亏了母校教导。”

她其实根本就不信校长会记得她。

过了十来年了，当时沈眠意因为父母双亡，在学校受了不少冷眼与嘲笑，沈眠意告诉老师想要个公道，可班主任收了那些家长的礼，几句话就翻篇了。

沈眠意心有不甘，又去找校长，可校长只有随口搪塞，之后更是见也不见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间学校仍旧和过去一样，除了升学率高一些，老师仍旧鱼龙混杂。

沈眠意明面上管不了，只能去询问一些学生。

那些班主任积极地向她介绍一些同学。

“沈记者，这就是咱们班成绩最好的同学……”

“沈记者，这位是我们班最聪明的学生……”

镜头下的一张张脸各不相同，有人满眼兴奋地露脸，有人把头埋得更低。

沈眠意比谁都清楚，这些同学都是提前背过稿的，被选中的学生。

因为她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学生。

因为她没有父母，又有着优异的成绩，是最好的励志形象。

可叫她说出来的，却都是谎言。

沈眠意不想再做和过去一样的事。

作为记者，本就该呈现出最真实的真相给大家看。

所以，她问的都是角落里的学生：“您好，请问你觉得老师怎么样呢？”

小女孩眼神躲闪，低声磕磕巴巴说：“……老师……很好……”

沈眠意却眼尖地看到她衣袖下的青紫，轻轻拉开她的衣袖，心中骇然。

女孩小小的手臂上，全是一块块的青紫淤痕。

“这是什么？”

第29章

班主任第一个冲上前来，皱眉道。

“你这傻孩子！这么严重的事怎么也不告诉老师呢！”

女孩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对、对不起……是我摔的……”

可那种伤显然不是摔出来的，倒像是被打的。

沈眠意直接说：“老师，你们对孩子的关注度似乎不够。”

“唉，怪我！最近快中考了，事情多，我没注意到！”

“那你重点关注的对象是谁呢？是名列前茅的同学，还是和你关系好的同学？”

“沈记者，你这话说的，我当然是一视同仁啦！”

“那你为什么要把几名个子矮的同学放到教室的最后面，他们甚至连黑板都看不清。”

“这……我们的座位是轮换制，下周一他们就会到最前面了。”

“好，那就算是这样。”

沈眠意不再与他争辩，弯腰问小女孩：“小朋友，疼吗？”

“不疼……”小女孩收拢了衣袖，把头埋得更低，对镜头感到恐惧。

沈眠意心里很不舒服。

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却找不到办法去点破。

她该不该这么做，事后无辜的小女孩会被骂吗？

……不，想办法去证明真相，不就是一个记者该做的事吗？

既然发现了端倪，那就该查清楚，同时也要尽职保护好当事人。

沈眠意暗自紧了紧手，抬头若无其事道：“可以在外面拍你们上课的场景吗？”

“不打扰的话，当然可以。”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摄影师退至后门边，只远远地拍。

沈眠意看着雾霾霾的天空，心里头闷闷的。

曾经她身边有喻云川，有奶奶，有为她说话的人，所以没有注意到那些被忽视的事情。

现在长大了，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了，就明白了许多事情。

在许多学校里，这些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甚至绝大多数家长和孩子，都觉得这些事很正常，成绩成为了衡量人的唯一标准。

拍摄结束后，沈眠意去了小女孩家。

不是以记者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

小女孩是留守儿童，和爷爷奶奶住在一个老旧的房子里，她很勤快，做家务的动作也很利索，证明着她做过无数遍。

老人家走路颤巍巍的，笑容却很纯粹。

沈眠意想起了自己的奶奶，眼眶有些发热。

小女孩吃了饭，洗了碗，开始写作业。

“姐姐，你可以教教我这个题吗？”有不懂的地方，女孩就问她。

沈眠意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里更是酸涩，辅导过后，她终究忍不住问。

“小妹妹，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老师叫我不要和别人说，否则就不让我进教室。”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不然我这辈子都吃不上菜。”

小女孩犹豫了，看了她半晌，又低下了头，过了好一阵才用蚊蝇般的声音说。

“我被同班的同学欺负了……告诉了老师，老师却说是因为我不听话，只要我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人掐我打我……”

在昏暗中，真相被一点点吐露出来。

沈眠意红了眼，暗自下定决心，会改变现状。

哪怕只是一个学校里的一个老师，救下其中一个学生。

“今天的事我们都保密，如果老师还做这种事，你就找我，我帮你。”

沈眠意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女孩认真地接过：“姐姐，我以后也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我再过一个学期就可以上高中了，我会努力的。”

“加油！”

沈眠意离开前，又给她们一家买了些米和油。

走出门的那一刻，天边阴沉沉的雨已经积攒完毕，下起了小雨。

沈眠意的心里也在下雨，有些冰凉。

忽然，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下一瞬，车门打开。

沈眠意后退一步，皱眉：“喻云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30章

“我听说你回来了，我想见你。”

喻云川下了车，撑开伞把沈眠意罩在伞下。

他的声音藏在雨幕里，有些不真切，令沈眠意一瞬间有些恍惚。

就像是从前，喻云川撑着伞来接她回家一样。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手背，沈眠意才倏然回神。

“眠意……”

沈眠意避开了喻云川的触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喻云川迈大步子追了上来：“眠意，你还记得的吧？以前我们一起在这里上学的。”

“我都记得的，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

他有些急促地说着，沈眠意忽然停下脚步，打断了他：“忘了吧，就像忘掉当初的承诺一样。”

喻云川声音一滞，手停在了半空中。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我会弥补的。”

“不必了，你只会记得你想记住的事情，就像你现在，就选择了完全忘记你对我的伤害。”

沈眠意心里很平静，泛着冷。

喻云川口口声声说记得记得，可他当初忘记了承诺，现在又忘记了一切令她痛苦的事情，说要弥补，可破镜终究难重圆。

本该他和她应该一样痛苦的，现在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如果可以，沈眠意也想像喻云川一样，说忘就忘了。

喻云川脸色变了又变，却仍旧拽住她的衣角，不肯放弃。

“眠意，和我一起吃个饭吧，就当做是老同学重逢……好吗？”

沈眠意颦眉：“有这个必要吗？”

“有。”

喻云川回答得毫不犹豫，站在她的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