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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季悬没回答，只说：“公主，良辰吉时到了。”

谢稚意无奈答应，在侍女的簇拥下向殿外走去。

待将走出朝华殿时，她顿住了脚步，隔着盖头眷恋地看着季悬，眼尾绯红：“你不祝我些什么吗？”

季悬看不见人的脸，他喉头一紧，终究未将祝福的话说出口。

谢稚意又笑了，笑声中带着讽刺。

“你看，你和父亲都明白我今后生死未卜，却还是亲手送我出嫁。”

音落，她决然转身，踏出了这座辉煌的宫殿。

出嫁马车是从大昭皇宫到大晋，臣子和少帝都在宫门口为她送行。

送亲马车前一辆坐着的是季渊，后一辆是谢稚意。

做了谢稚意十二年的暗卫，今天是季悬最后一次保护她。

看着眼前安静的马车，季悬心中却骤然生出不安。

今日可以说是大昭最热闹的日子。

百姓站在街道两侧，为长公主送行。

马车驶出皇城，谢稚意掀起盖头看向车帘外，远处乌沉的高山，是皇陵。

几日前先帝就葬在那里，过不了几日，她或许也会沉眠于此，或许会入葬大晋皇陵……

忽地，一道银光从她眼前闪过。

像是弓箭尖利的箭羽。

谢稚意明白了情形，但也未曾言语。

她与季悬逐渐拉开距离，很快，他就只能跟在第十步护送她。

“季悬。”她轻唤。

“属下在。”窗外很快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

谢稚意看着远处山林里越来越多的银光，目色苍茫：“如果我死了，你定要将我埋深些，不要叫路过的人踩疼了我。”

她活着时太痛了，死后想要好过点。

窗外一阵沉默。

谢稚意也没在意，故作玩笑：“你该不会舍不得为我下葬的那点银两吧？你放心，我给你留下了你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季悬一怔，还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就听见谢稚意马车的马嘶鸣一声。

马车发了狂地往前跑去，很快就要消失在视野中。

季悬一贯冷静的神情在这一刻破裂。

明明上次后所有的马都是他饲养，怎么会？

“砰！”

巨大的声响，谢稚意的马车在远处翻滚在地。

季悬立即咬牙，策马向她奔去。

谢稚意身上每一寸骨肉都痛，她摇晃着站起身，眼前一阵阵模糊。

火红嫁衣在风中回荡，成了灰暗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她看着向她奔来的季悬，还是见他头一次如此着急。

谢稚意心口漫起令人绝望的绞痛，朝他决绝一笑：“季悬，山高水远，我祝你一生顺意……”

话落的一瞬间。

无数箭羽向着谢稚意飞去，如同一场银色的大雨。

“公主——！”

季悬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他离谢稚意只差十步。

原来十步，不是主子与暗卫间最好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

第十一章

箭雨尽数落在谢稚意身上。

万箭穿心。

鲜血与火红嫁衣几乎融为一体，谢稚意睁着眼睛骤然倒地。

季悬目眦具裂，他踉踉跄跄冲到谢稚意身边。

看着人残败的身子，大脑一片空白。

谢稚意已无意识，满脸的鲜血，双眼睁大。

“公主……属下带你回宫，我们不去和亲了！”

季悬涕泗横流，小心翼翼抱起谢稚意的身子。

但怀中的人已经无法再给他任何回答。

季悬哭的撕心裂肺，他颤抖着手将谢稚意眼睛合上，担心自己一用力她就会散掉。

慢一步赶来的众人，只看见面如死色的暗卫，怀中抱着了无声息的公主。

和亲途中遭遇这等事，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太医给谢稚意检查后，就瘫坐在地上，不断磕头：“公主伤势严重，又身中剧毒……已无力回天了。”

众人脸色惨白。

季渊咬牙，当即下令回大昭。

侍卫已经提前将消息传回了国，公主遇刺，有人试图破坏两国和亲。

此事甚重，所有人都悬着心。

回大昭的马车很快。

和亲队伍回国后，所有太医齐聚在朝华殿。

每一个人探了谢稚意的脉搏，都纷纷摇了摇头。

饶是华佗在世，都救不回谢稚意。

季渊坐在床榻上，握住谢稚意的手，却只感觉冰凉。

季悬双眼通红地瘫倒在殿外，他身上的伤已经上了药，还是能让人感到浑身疼痛。

太医一波又一波地进出朝华殿，却始终只有噩耗。

少帝来过几次，即使他年龄尚小，却也稚道皇姐和父皇一样离开他了。

朝华殿一派死气沉沉，再无往昔那刁蛮的声音。

日暮西垂。

朝华殿内传来阵阵哭声。

季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进殿内。

只见季渊趴在床榻边痛哭，身后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宫女。

季悬脸上无一丝血色，他在地上，再也抑制不住哭声，哭的撕心裂肺。

谢稚意没有死在十二年的马匪手中，却死在了大喜之日别人的算计里。

谢稚意本以为自己会葬身在万箭穿心中，濒死之际，她却看见季悬朝她奔来。

原来，他也是在乎她的。

但谢稚意稚道自己还是死了，她的灵魂盘旋在皇宫中无法离开。

朝华殿一片死寂。

谢稚意看着侍女们擦拭着她残破的尸体，为她换上新衣，装进了棺椁。

皇弟将一块色泽极佳的玉璧放在了她的口中。

“皇姐……”哽咽的声音让谢稚意的灵魂忍不住红了眼。

宫里举行了两日的招魂仪式，为她安排了隆重的葬礼。

她跟着下葬队伍来到西山皇陵。

待到谢稚意下葬。

季悬都一直面无表情，但他发红的眼睛暴露了一切。

“你是在乎本宫的。”

谢稚意心中满足不少。

季悬守在皇陵前几日，他滴水未进，下颌生出了青色的胡渣。

他这几日时常会想起大婚前几日，谢稚意说了一次又一次不想和亲。

但季悬答应了先帝，他会克制自己的感情，会亲自将她送去大晋。

“是我……亲手害了你。

第十二章

谢稚意面露着急想解释，伸手却穿过了季悬的身体。

季悬感受到风拂过，抬眼间却什么也没看见。

此刻天空忽然电闪雷鸣，谢稚意的灵魂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拉走。

当她再一睁眼。

竟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檀香缭绕的闺房，一个丫鬟见她醒来满脸惊喜。

“小姐！你醒了！”

谢稚意心中疑窦丛生，她看向四周的陈设。

陌生，与朝华殿完全不同。

“你是何人？”谢稚意问道，说出口的声音却让她愣住。

这不是她的声音。

谢稚意心中闪过一个惊异的念头，她翻身下床，不顾及尚还没能适应的身体，拿起了桌上的铜镜。

镜中的女子没有她那惊人的美貌，眉眼清淡，琼鼻樱唇，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谢稚意颤巍巍伸手抚上脸，心跳如擂鼓。

她没死……

她竟然活过来了……

谢稚意又哭又笑，把一旁的丫鬟吓得不轻。

“小姐，你没事吧？”

“我是谁？现在这里是何处？”谢稚意冷静下来问道。

丫鬟虽心存疑虑，却还是解释：“小姐您是大昭丞相之女，秦意，前些日子您不慎落水，到今日才醒来呢。”

谢稚意眉心微蹙，竟是秦丞相之女。

而秦意乃是已去世的二姨娘所出的庶女。

“现在是何日了？”

谢稚意走出房门，只见天空中飘下了几许落雪。

“已是十二月初二。”

谢稚意心中一惊，距离她离世已经过去半月。

丫鬟看着她，心中觉着小姐与往日不同了。

谢稚意吩咐丫鬟为自己梳妆换衣，随后带着人走出了小院。

谁稚刚踏出小院，就撞见一位锦衣女子走来。

来人模样娇俏，是丞相嫡女秦晚。

“我当是谁，二妹妹这是病好了？”

谢稚意看着她，头一疼骤然生出许多陌生记忆。

秦意从小就不受待见，因为母亲是被丞相醉酒后临幸才被纳为妾室。

母女俩的生活并不好，秦意更是成为秦晚发泄的对象。

此次落水，就正是秦晚做的。

谢稚意笑了，没想到曾经在她面前百般讨好的秦晚，背地里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谢稚意不能暴露，学着记忆中秦意的顺从懦弱：“多谢姐姐关心。已经痊愈了。”

秦晚看着她，心中嗤笑：“二妹妹这是要去何处？”

“想趁着身子好一些散散心。”谢稚意道，抬眸看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