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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声问：“殿下说的最快的速度，大概是几日？我们现在看到的战报，从定州送到京城，又大概用了几日？”

　　无忧不语。

　　我惨然道：“最坏的情况说不定现在已经发生了，陛下怎么会愿意为了一个谢承瑛，倾尽所有呢？”

　　无忧面色愧疚，因为她深知我说的是对的。

　　帝王从来都是人世最无情的人，管你是什么骨肉至亲，是什么心腹手足，是什么爱卿爱将，他们不会去思考什么人情。

　　帝王的心里有一杆秤，秤的两边，谁更重，他们就会拟定相应的对策。

　　宁安王府和谢承瑛，纵使当初为朝廷立下过赫赫功勋，那也不过是从前的事。

　　现在谢承瑛得罪了鞑靼，鞑靼为了复仇大举进攻定州，一定是倾尽全力。

　　此战，鞑靼必须要赢了才能出气。

　　若我朝也倾尽全力去抵抗，那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陛下一定会想，就算鞑靼屠城，牺牲一个定州，鞑靼消了气，知道再打下去谁都没有好处，愿意坐下来谈判，以定州换取谈判的资本，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那些周围的士兵，陛下只是口头调动，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动。

　　二皇子殿下虽然和谢承瑛交好，三十万控鹤军就算急行军到定州，起码要两月。两月后，战局如何谁能说清？

　　这些我明白，我这样一点，无忧也明白。

　　王爷和王妃当然更明白。

　　都知道谢承瑛没了活路，可是谁都不愿意说出来，谁都想着或许有奇迹发生。

第24章

　　我拽着无忧的手走到院子里，今日京城有月光，月华如水，像一条长练落在院中。

　　我告诉无忧：“不知道我一个女儿家可不可以说，但我就是在这样一个有月光的晚上，看见白跑玄甲的谢承瑛，那一下子我就动了心。只不过那时候，觉得我和他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有什么以后。”

　　“你和他，从来没有互相许下什么承诺吗？”

　　我仔细回忆，我和谢承瑛似乎真的没有过什么私下的承诺。

　　当初我被爹娘和兄长当作牺牲品，送进考场去替考，后来怕被灭口，我跑了，我就没了家。

　　是谢承瑛，给了我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还帮我解决了潜在的危险。

　　后来王妃要我走，我离开京城去了定州，他便忙着自己的家国大业，和陛下探讨商量如何解决朝中的叛徒，以及势力盘根错节的程家，如何解决鞑靼对边界的威胁。

　　那半年，我一个人在定州，又经历了不一样的人生。

　　虽然我们很长时间并不在一起，我们也没有过承诺。

　　但是在我们的心里，我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们都理解对方的追求，尊重对方的选择。

　　包括他放弃救我，回防定州。

　　我也不曾怪过他，我反而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一个有着家国大义的男子，才真真是有大格局大心胸的男子，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呢。

　　第三天，京城忽然下起雨。

　　昨日的月光还未散尽呢……

　　院中的人不知都躲到什么地方去偷懒了，只有轻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话。

　　说老王爷的病情更重了，夫人已经好几日水米不进了。

　　说京城里现在也是人人自危，生怕鞑靼打过来。

　　说有人说咱们小王爷已经死了，定州城破，小王爷带着人马且战且退，最后到了巷子里，被鞑靼前后包围，战到最后没了力气，死在了鞑靼的乱刀之下。

　　突然，她提到了一则坊间传闻。

　　说鞑靼有一位小公主，心悦鞑靼大将帖木儿，帖木儿被小王爷谢承瑛擒住，所以小公主大怒，更是一心要攻破定州，杀了小王爷为帖木儿报仇。

　　我兀的从躺椅上坐起来，自言自语道：“她？她的病……”

　　轻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走来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猛然间，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快快快，你去找公主殿下来，你就说我有好办法可以解定州之围。”

　　轻落将信将疑，但还是照我说的去做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无忧提着裙摆跑了来。

　　“你说你有办法解定州之围，是什么办法？”因为跑得急，无忧定在原地半晌，才缓过劲来，“阿颂，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军国大事，不容儿戏。”

　　“我自然知道。”我拉着她进屋坐下，“你听过那位小公主吗？”

　　“你说的是鞑靼的那位从小被送到海外仙山上去拜师求艺的小公主？”

　　“是，我见过她。”

　　我把当时的场景一五一十地说给无忧。

　　“虽说鞑子的有些举动不合礼制，但……这也帮不了定州啊。”

　　“兵书上有一招，叫围魏救赵，必要时候，可以釜底抽薪，试上一试啊。陛下的担忧，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这个计谋，陛下的损失一定很小，殿下若愿意替宁安王府去陛下面前……”

　　“你别说这等客套话了，咱们都什么关系了，哪里就用得着这么虚假的客套了，你快些说吧。”

　　“那位公主生来就有病，她虽然要为帖木儿报仇，但她自己却上不了战场。咱们与其想方设法地去正面对抗，不如去抓住她，当作人质来换定州平安。鞑靼的王最是宠爱这位小公主的。”

　　“你这个围魏救赵，我虽然懂，可是两军交战，向来讲究光明正大对垒作战，这么做，会不会不合适？”

　　我垂眸，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

　　“都什么时候了，是定州的安危重要，还是所谓的礼制重要呢？你若是不愿意帮我，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我不是不愿意……我这就去宫里见父皇，挑一些大内高手，亲自去完成这个任务。”

　　我把那个房子的大概位置画下来，卷成一个小卷轴，塞到了无忧手中。

　　“万事拜托，我只想要谢承瑛平安归来。”

　　谢承瑛还没消息，老王爷却过身了。

　　是在深夜，我听见王府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然后府中一下就乱了。

　　我连忙披衣起身，轻落恰好从外面推门进来，火急火燎，还带了哭腔。

　　“发生什么事了？”

　　轻落扑通一声跪倒：“王爷……王爷过了。”

　　我怔住。

　　我和老王爷交往不多，大多数都是从民间传说里听到的。

　　老王爷当年从龙有功，又多年镇守边疆，自己退下来之后，儿子谢承瑛子承父业，继续为皇室卖力。

　　宁安王府虽然兵权在手，为人处事却从来都是低调的。

　　既不拉帮结派，也不结党营私。

　　宁安王府从来都只忠于陛下。

　　上回老王爷因为谢承瑛和无忧的事责打谢承瑛，也不过是不愿忤逆陛下，想要跟陛下结亲，拉近彼此的关系，保全宁安王府。

　　“那王妃呢？”

　　“王妃当场就吐血了，现在人事不知……姑娘快去看看吧。”

　　我尽力叫自己冷静下来。

　　匆匆赶去，下人进进出出，四处已经装起了一些白色的丧幡，门口的大红灯笼也撤下来了。

　　丫鬟小厮们个个苦着一张脸，有一些老人红了眼睛，忍着心里的悲痛吩咐底下人在安排各种事项。

　　我赶到王妃屋里时，王妃已经醒了。

　　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帐幔。

　　我挥手，叫婆子们都到外间去等，自己则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王妃看了我一眼，动了动嘴皮：“儿啊，是我对不住你……”

　　她那一声“儿啊”，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中了，心酸，委屈，高兴，遗憾，着急，诸多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我抓住她的手：“王爷虽然过了，但您不能太伤神，兰陵还没回来呢。兰陵回来了，王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兰陵他回不来了……”

　　王妃的眼泪浸湿了被角，“当初怕惹怒天子，逼你离开，这是我的第一错；叫兰陵子承父业，做了武将，和鞑子纠缠这么多年，最后成了鞑子报复的对象，这是我的第二错；王爷过了，我却不能振作起来，一心只想跟王爷一起去了，宁安王府连个后都没留，我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这是我的第三错。此三错，我只能下辈子，再弥补了。”

　　她的话让我感到难过，心酸。

　　我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力气更大了些，我想要抓得更紧一点。

　　我和她因为谢承瑛有了关联，我不知道我还等不等得到谢承瑛，但我想抓住一切和谢承瑛有关的人和事。

　　“您不要难过，兰陵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边境告急，王爷的丧事办的很简单。

　　但也有好消息，说程怀远在钦州被抓住了。

　　他乔装成商人，打算逃出关去。

　　不巧的是，守城的士兵有一个是京城人氏，认出了他，当时就把他按住了。

　　程怀远为了保住性命，主动交出了自己的财产。

　　钦州太守当场接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