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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瞬随后抱臂转身斜倚在廊下，朝端坐在院中那人投去挑衅的目光。

董帆远知道他是报复刚才马车同乘之仇，垂在袖中的手已握得泛白，面上却保持着云淡风轻。

李斯一时没了兴致，待会儿她定然不愿和他同行，只能拂袖准备走，越过那人时，却听他冷漠地道了一句。

“只要不和离，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你就算碰了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李斯浑身笼罩着愤怒的威压，片刻，冷笑道：

“你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不知同本王相比，究竟是谁更惨一些。”

言罢，身影消失在了重重院落之外。

董帆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再睁开时，田导已打开了房门。

她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身着书院所备的月白色镶青兰边广袖礼服，斜插一支芙蓉青玉步摇，款款而行。

乌云叠鬓，柳眉轻蹙，水剪双眸，眼盈秋波，妆容虽淡雅，却也掩盖不住明艳的容颜，在这满园的繁花中如同瑶台仙子，绝色出尘。

董帆远伫立在一株绯色芙蓉树下，带着浅浅笑意望向她。

田导作为陆府的少夫人，他们二人一同出席，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他伸手想扶她行下台阶，关切道：

“还行吗？若有不适，不可勉强，我自会同圣上秉明的。”

田导将手缩在背后，冲他摇头。

“我没事，好得很，走吧。”

她同董帆远并肩而行，刻意保持了一寸的距离，没有留意到男人眼底黯淡的神色。

等行至席间，他俩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一个案席，旁边依次是裴行宴和方知淮。

她本以为她会被安排在皇室成员那边，同宁王他们一起，如今这样，也只能和董帆远坐在一起了。

她朝对面望了一眼，李斯面无表情地坐着，眼神却时不时地扫过来，她一个不留神，差点被裙摆绊倒，被董帆远伸手扶住。

“当心。”

碍着人多，她没办法抽回手，待二人坐定，裴行宴打趣道：

“没想到陆兄也是会疼人的。”

董帆远笑道：

“等你娶了妻，自然便懂了。”

刚才那一幕，落在李斯眼里，面上顿时闪过一抹沉郁，他低头饮了一杯酒。

片刻后，皇帝的仪仗驾临弘文书院，除了已候在席间的宁王和宣王，銮驾之后跟着齐王和荣王，连之前伤病的晋王也出现在列。

田导瞧着他那副倨傲的身板，看来断了的肋骨是已然养好了。

众人跪拜，山呼万岁。

萧诩脸上挂着笑，挥手平身，看来心情颇佳。

待皇帝坐于主座之上，院首卢正渊宣布书院的开学筵席伊始。

随后就是冗长的致辞，卢正渊乃当代大家，历经三朝，德高望重，措辞虽引经据典，文采斐然，但颇为咬文嚼字，田导听得直想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卢老竟然还在讲，她望着底下同样神情恹恹的一众学生们，抬袖遮住了下半张脸，偷偷打了一个哈欠。

落在一旁的董帆远眼中，他笑着同她耳语。

“累了吗？”

他顺势同她坐近一些。

“累了便靠着我。”

田导的肩膀触碰到他，瞬间想弹回去，却从背后被一把箍住腰。

“别乱动，都看着呢。”

董帆远借着大庭广众行亲昵之事，偏偏她却毫无办法，若是拂袖推开他，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只能尽量坐直身体，离他远一些，可是坐久了，身上的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她只能用手肘硬撑着。

她余光看见董帆远的眼底盛满阴翳的酸涩。

还好此刻卢正渊结束了长篇大论，皇帝笑着同卢老讲了几句，将目光投向场中的莘莘学子，作了一番赞赏和希冀。

董帆远这才松开她，二人重新正襟危坐。

随后筵席正式开始，陆续有仆从一一呈上清淡的佳肴，场中有几人施施然坐定，抚琴吹箫，以雅乐助兴，田导定睛一看，其中竟然有陆梦榆。

她朝田导眨了眨眼，从容地拨着琴弦。

一曲毕，又新奏了一首乐府新谱的【桃李】。

本是十分应景的，可不知是不是新曲子练习的时间过短，其中吹箫的一人突兀地连吹错了好几个音。

本来席间觥筹交错也无人在意，但她却陡然停顿了好一会儿，重新接上时又进错了拍，以至于其他人的节奏也被打乱了，顿时丝竹乱耳，场上所有人纷纷转目望向她们。

陆梦榆拉着还在慌神的弹错之人，并着其他几位女学生通通跪倒在地。

“臣女们习艺不精弹错音，污了圣听，请陛下责罚。”

皇帝笑着放下杯盏。

“无妨。”

又出声问道：

“朕记得，你是陆廷帆的女儿？听说这次入学，你是湘苑魁首？宠辱不惊，确有陆家的风范。”

陆梦榆俯首。

“臣女侥幸，陛下谬赞了。”

“不必过谦，你堂兄当年便是朕钦定的探花郎，听闻你兄长十六岁便是墨州解元，待六月会试，朕是要拭目以待的。”

皇帝命人赐了赏，陆梦榆和陆听寒皆叩首谢恩。

他又将目光转向吹错的那人，凝眸道：“你是？”

那少女顿时跪直了身。

“臣女韩月舒叩见陛下。”

“韩相家的？”

“是。”

萧诩温和地笑道：

“这箫嘛，确实还需要再研习。”

韩月舒俯身磕头。

“臣女定然谨遵圣意，潜心练习。”

“不过，正所为曲有误，周郎顾。昭儿，朕记得你的箫可是名家曲纯意所传，既然同在书院，不如闲时与韩家小姐指点一二。”

闻言，李斯和田导同时震惊地抬头，望向坐上那人。

第81章心思各异

李斯只愣了一瞬，便起身拱手道：

“臣学艺不精，恐误了韩小姐。”

萧诩摆了摆手。

“不过是随意指点而已，无妨。”

待还要推拒，韩月舒已经朝李斯行了一礼。

“望宣王殿下不吝赐教。”

李斯纵有不满，也只能回道：

“不敢当。”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便被隐去，开学宴的重头戏，流觞曲水吟诗作对已经在众学生间兴起。

田导垂眸看着案上的酒盏，还对皇帝的话耿耿于怀。

这女子便是之前送李斯信物之人，丞相府嫡出的四小姐韩月舒，年方十七，花一般的年华，尚未定下婚配，乃韩相的掌上明珠。

这样的身份，会请不到名家教习雅乐？为何非要宣王来指点？

那就只能是，父皇有意为之，想要撮合他二人。

李斯现在管着整个京城最重要的两支军队，若再得了丞相府的支持，那这朝中的风向就又要变了。

从前齐王同时管着辰国烟叶的买卖和京畿大营的兵权，还有幽州作为封地，现在也终是被父皇忌惮，拿他开刀了。

田导遥遥朝齐王望了一眼，脸色果然不太好看。

她执箸夹了一块竹笋放入口中，略有些淡，比之晨起时那人做的还差了些。

只是以后恐怕是韩小姐有口福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她到底在抱什么期望，他终有一日要娶妻，而宣王妃的头衔，又怎么会是她呢。

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雨夜的誓言还犹言在耳，可若赐婚的圣旨一下，他难道还能抗旨不遵吗？

田导饮下一杯酒，放下时，神色又恢复如常。

董帆远顺势接过她的酒盏，替她斟了一杯。

“你伤还未愈，若是心情不好，便再饮一杯，多的还是算了。”

田导笑着接过来仰头饮尽，作势要拿过酒壶自己倒。

“谁说我心情不好？”

董帆远却没有再拦，方才圣上的话他也了然，虽然颇为庆幸，但是看她借酒浇愁的样子，却不是因为自己，疼惜与嫉恨一时在心底交缠。

他余光瞥向对面的李斯，他亦面色阴沉，握着酒盏的手微微发白。

董帆远笑着同他目光一触，抬手略一举杯，二人皆饮下一杯苦涩。

三人各怀心思，同这其乐融融觥筹交错的氛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