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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完后，谢云城从内寝走了出来。
他刚醒，眼神还不甚清醒，按了按眉心，问道：“刚才外面在吵什么？”
青雁眼神微变，笑着说：“没什么，不过是一个宫人打碎了花瓶罢了。”
谢云城不疑有他，只觉得殿里的香薰味好像淡了。
另一头，边关。
顾惊棠带着五千兵马厮杀了整整一天一夜。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将士被砍死在她面前，死前拽住她的手，“将军……我好累……要撑不住了，援军……为何还没到啊？”
顾惊棠满手是血，含泪捂上他死不瞑目的眼睛。
四周全是尸体，她亦中了三箭，被砍五刀，浑身都是鲜血，早已奄奄一息，却还在负隅顽抗。
而这时，敌方主帅在不远处大喊。
“顾惊棠，别再负隅顽抗了，立刻弃城投降，我饶你一条生路！”
“如若不然，我定要将你的头颅割下，悬挂在这城楼之上！”
顾惊棠握紧手中的红缨枪，“今日，毋宁死，也不做，狗辈！”
她将身上的箭活生生拔了出来，不顾鲜血四溢，用身躯挡在城门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大邺将士听令！誓死保护百姓，守护城池！战到最后一刻！”
“杀！”
“杀！”
“杀！”
一片血色中，敌方万箭齐发。
无数箭雨直直刺透了她的盔甲，扎进了顾惊棠的身躯，与此同时，无数大刀朝她齐齐砍来！
“噗！”
再无力抵挡，她猛地吐出一口血，被刺的跪在地上。
鲜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原本干净的雪地早已脏乱无比，她的意识在逐渐消散。
冲天的血腥味好像看不见了。
厮杀声，也听不见了。
顾惊棠仰着头，眼前的一切都在变模糊。
她眼前走马观花般闪过很多画面，有曾经与父兄一起练剑，有苦守在皇宫的那三年，最后，她看到了谢云城。
他依然如从前一般，冷漠疏离的注视着自己，好像在嫌弃她这一身血污。
顾惊棠张了张嘴，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断断续续的呢喃。
“我顾惊棠此生，不负天下，不负黎明，亦，不负君王……”
下一秒，她彻底没了呼吸，身躯却仍然没有倒下。
即便万箭穿心，也仍紧握着红缨枪伫立在边疆的土地上。
……
乾坤殿，谢云城一边批奏折，一边再次突然心悸。
总管太监见他这两天老是动不动如此，担心问道：“陛下，您还好吧？”
谢云城压下那阵莫名的心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放下狼毫，沉声道：“去请太医。”
太医来诊脉，却又发现他的身体并无问题。
“陛下，您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四年前在边关落下的寒疾还需注意调养。”
谢云城闭眼假寐，随意的“嗯”了一声。
这个太医就是前段时间给顾惊棠诊脉的人，他收起药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过曲将军的寒疾就比较严重了，还中过狼毒，也不知她这次出征能不能撑得住。”
谢云城猛地睁眼，目光如炬的盯着太医：“你说什么？顾惊棠也有寒疾？”
太医不知谢云城为何露出如此神色，被吓得立马滚倒在地，“回陛下，曲将军……是在四年前跟您一同受的寒疾，她还中了狼毒，早就病入骨髓……”
什么！
谢云城豁然起身，连眼睛都充了血。
寒疾……
狼毒……
四年前！
他一下子又想到，顾惊棠曾冲进飞燕宫，说四年前救自己的人是她。
胸腔剧烈跳动着，谢云城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
不，他要亲自去雍州找顾惊棠问清楚！
谢云城沉声道：“备马，孤要去雍州！”
而这时，又有一个大臣甚至没有通报，就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陛下！”大臣跪在地上：“雍州求助，陛下为何不派兵增援啊？！”
谢云城浑身一震：“什么求助？顾惊棠不是打赢了吗？”
大臣悲愤摇头：“敌国趁夜反袭，曲将军以五千兵马对抗十万兵马，雍州城，早就血流成河了……”
砰！
谢云城猛地后退，身后的椅子都被踢倒了。
那抹不安感几乎要席卷一切，不顾群臣反对，他立刻率领大批兵马，亲自赶往雍州！
赶路时，遇到不少从边关逃过来的流民，谢云城坐在马上，听到流民们的讨论。
“听说雍州那边，曲将军死不弃城，死的时候，血都流干了，还在护着城池！”
“痛心啊，五千对十万，着实荒唐，大邺自此再无曲家军。”
谢云城听后，心脏猛地一痛，险些从马背摔下！

怎么会……

顾惊棠怎么可能死？
她不是号称女战神吗？他们曲家人，不可能那么容易死！
这一定是传言。
他疯了一样日夜不休的纵马赶往边关。
终于在第二日清晨到达了雍州城。
雍州，满地尸体，全城被屠！
漫雪纷飞中，他看向城门，瞳孔一缩，整个人瞠目欲裂。
身后的副将策马过去，泪水顷刻倾涌而下，声音颤抖。
“陛下，那是……曲将军……”
城墙上，顾惊棠的头颅被活活砍下悬在半空，那双总是坚韧无比的双眼，死不瞑目！


瞧那面容，怎么看都是顾惊棠。
可他多么希望那个人不是她。
不是她就好了……
他们把顾惊棠的头颅从城墙上放了下来。
看着她满脸鲜血，谢云城晃了几晃，朦胧中看着那片骇人的血迹。
便昏了过去。
谢云城带着大批军马赶到，敌军已被击退，各城开始整顿。
他们，还是胜了。
可只有谢云城知道。
此战，无胜者。
甚至，他输的一败涂地。
此刻的谢云城朦朦胧胧躺在床榻上，他看起来一直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只是有时候能够听到内侍在叫他，有时候太医在把脉，有时候又能够听见顾惊棠在战场上的厮杀声。
亦或者是在床前，低头俯视着他。
谢云城昏迷了五天，晚上的时候才醒。
但是太医说是悲伤过度，才会导致心血郁结，吐血昏迷。
需要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阿福见谢云城醒了，走上前便问：“陛下，您饿不饿，要不要用点膳再休息？”
却一直没有等到谢云城的回应。
可阿福明明看见他睁开了眼睛，凑上之后才发现。
谢云城眼睛眨也不眨的在发呆。
阿福以为谢云城只是伤心不想说话，便再尝试着问一次。
“陛下？”
还未说完，谢云城突然就起身紧紧地捏住了阿福的肩膀。
阿福被吓了一跳，却也看清了。
他的眼睛通红的，全是血丝，大声地开始质问：“顾惊棠呢？！”
无论阿福怎么编造顾惊棠还活着的谎言，谢云城还是只重复这三个字。
无奈之下的阿福只能拿去叫曲将军过来的理由，才暂时稳住了谢云城。
但是曲将军已经死了，他要去哪里才能再找一个曲将军出来？
急切之时。
阿福想到谢云城之前很宠青贵妃。
就也想试试看青贵妃能不能稳住陛下，便去找来了青雁。
阿福将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于青贵妃听后。
青雁得知顾惊棠死了，高兴之余便赶到了谢云城的房间。
阿福本以为青雁的到来会改善谢云城现在的状态。
事实证明。
谢云城见到她的时候，也的确恢复了平静。
却面对青雁的接近格外的抗拒。
青雁也对这般异常的反应非常诧异，“怎……怎么了？陛下。”
谢云城的眼神隐忍又克制，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四年前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话音刚落。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是扯着嘴角打算掩饰过去：“是我啊，陛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云城不急着拆穿青雁的谎话，眼里的温柔和宠溺都已经消失了，他整个人都很冷，散发着不可轻易接近的气质，继续询问：“那你还记得孤当初昏倒在哪？还记得天山雪莲在何处所采？”
没等青雁开口，他又补充道：“不需要知道是什么地方，再带孤故地重游一次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