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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开始约她见面时，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不算特别优秀的大学，没能上岸的研究生，尚未着落的工作。在各奔东西万分忙碌的毕业季，这一切都让自己显得孤独又惨淡。

　　可是他一定一如既往的卓越。优越的家境、拿得出手的学历、高薪耀眼的工作，再配上本就出色的容貌，让幼年的天上月更加遥不可及。

　　因他是童年时期极为明亮的存在，她才想在他面前，展现出自己顺利光辉的一面，想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可惜事与愿违。

　　何况重逢时还是那样的开场——她考研失败，万分沮丧，莽撞之下弄坏了他的手机。

　　但自己也没有什么恰当的理由拒绝。

　　只好尽力选出满意的衣服，尽力用心地打扮着自己，企图用尚可的外表掩盖自己贫瘠的内心。

05.谢谢小宋老师

　　周以珩和她约了晚餐，是家口碑极好的西餐厅，因为人均价格较高，她只来过那么一两次。

　　她最终挑了件驼色大衣，卷了个大波浪，又涂了正红色的口红，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学生气，稍显成熟。

　　她又特意背了自己最昂贵的那只包，平日背的包不会超过五百，今年过年时，念及即将毕业，又想庆祝考研结束，她才咬咬牙找代购买了某轻奢品牌的包。

　　谁曾想到成绩那样惨不忍睹。

　　好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这身行头看起来还算可以。

　　站在西餐厅的大门外，宋之妍看着玻璃中的模糊倒映，有些侥幸地想。

　　侍者领着她走到座位旁，他已经来了，感应到有人靠近，周以珩微微抬头，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

　　见她坐下，他将菜单推到她面前。

　　“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她笑着点点头，说“好”。

　　点完单后她抬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她有些不自在，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柠檬水。

　　半杯水进肚，她才想好了开场白。

　　于是她将杯子轻放在桌上，再度带上微笑，开口：“上次也没想起来问你……现在是在南京工作吗？”

　　周以珩颔首，“对，去年我才毕业，如今在医院工作。”

　　“研究生吧？”

　　“是的，读了博。”

　　真厉害，年纪轻轻，已经是医学博士。宋之妍不由得感叹。

　　他上学上得早，本就聪明，人又勤奋，也不奇怪。

　　“什么科室呀？以后万一身体不舒服，没准儿能找周医生看病哦。”她打趣。

　　“那你可找不了我了，”他再次笑了笑，“是小儿精神科。”

　　“啊，了解。”

　　侍者将牛排端上桌，她垂眸望着直冒热气的牛肉，左右手执起刀叉，又抬眼看他。

　　“没想到贺佳佳是你的外甥女……以珊姐姐结婚了吗？”

　　话音刚落，她才发觉自己有些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周以珩还是点头，“是的，姐夫是南京人，姐姐跟着嫁过来了。”

　　“那周阿姨和裴叔叔留在老家了吗？”

　　闻言，周以珩微怔。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当年搬家的原因。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久别重逢，家丑实在无法轻松袒露。

　　十分老套的凤凰男和富家女的故事，他的父母便是其中之一。

　　母亲出身极好，年轻时与家境贫寒的父亲相识相恋。她不顾外祖父母的反对，执意要与这个不起眼的穷小子结婚，做父母的最终也拗不过女儿，只能认了这位上门女婿。

　　本来说好，女婿跟着女儿留在老家，但结婚一年后，男方的父亲病重，带着妻子回到家乡涂城。

　　后来男方父亲去世，这位年轻人又不忍心留母亲一人在家，便说服妻子，陪自己留在这座小城。

　　唯一的掌上明珠要留在三百公里外的陌生城市，外祖父母自然不同意，但母亲异常坚定，他们只好妥协。

　　几番思虑下外祖父母出资供父亲开厂创业，事业逐步走上正轨，再后来一双儿女出生，一切似乎也变得顺遂。

　　但是，父亲出轨了。

　　母亲看似温婉柔弱，但内心极为要强，怎可能委曲求全。她立马将房产变卖，果断带着儿女回到了家乡，回到了父母身边。

　　他很少和旁人提起这段往事。因为饱受伤害的母亲，因为不负责任的父亲，因为同样遭受创伤的自己。

　　所以，即使南京和涂城离得这样近，自十四岁那年离开，他从未想过回去看一眼。

　　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却成了他心中无法直面、无法跨越的锐利尖刺。

　　如今她问起，纵然他无意隐瞒，但也无法轻松交代。

　　还是等等吧。

　　于是周以珩选择了模糊带过：“……算是吧。”

　　饭桌上基本是宋之妍主动挑起话题，然后他回应她几句。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十分健谈。

　　但有些不一样。

　　专业使然，周以珩十分擅长观察谈话对象的细微动作。

　　他发现她在说话时总是习惯性地遮住嘴巴，或者摸摸鼻子；明明上一秒在看他，在接收到自己的目光后又会立马移开眼神；没说几句话，她就会带上“嗯”的叹词，似乎完全没想好怎么大方地与他交流。

　　没有小时候那样自信了。

　　他在心中下了初步判断。

　　小时候的宋之妍，是孩子王般的存在，她总喜欢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臂，领着一帮小朋友上蹿下跳，让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第一次见面时，她看到了他语文书上的名字，充分发挥了没有文化的小屁孩读字读半边的特性，她大声念着他的名字——“你叫周以行啊！”

　　“是珩，”他眉头微皱，垂头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小不点，纠正她的读音，“周以珩。”

　　新的话题又告一段落，宋之妍不知道还能聊些什么好，只能垂下头，默默将最后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

　　“说了半天，我都忘记问你了，你在哪个学校读书？”她听他道。

　　刀叉险些从手中掉落。

　　她没办法再隐瞒，只好抬起头，有些尴尬地说出了学校的简称，然后小声问他：“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周以珩微微笑，“南京本地人应该都知道你们学校吧？我姐夫那边的亲戚，有个小孩儿今年读大一，就是你们学校的。”

　　他这样说，她才松了口气。

　　卑微的虚荣心得到了稍稍满足。

　　她不由得将背脊挺直，僵硬的手指头也稍稍放松。

　　她扯开了话题：“佳佳在学校很乖……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虽然我只是个实习老师，但要待到四月份呢。”

　　“好的，那先谢谢小宋老师。”

　　闻言，她粲然一笑，“不客气。”

　　他去结账，出门后宋之妍抓紧自己的包，装作随意地看向他，“后面哪天我请你吃饭。”

　　“好。”他点头，“你坐地铁来的吧？我送你回学校？”

　　“不了不了，”她慌忙摆摆手，学校在郊区的大学城，这里是市中心，开车都要好久，“我自己坐地铁就好，实在太远了，不麻烦你了。”

　　周以珩沉思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