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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后来发现让女人爱上他实在太简单，只需要满足她们的需求，哄她们高兴，给她们花钱，这些人自然就会长久地留在他身边，但一旦耐心耗尽，找不到乐趣，她们又会对他露出失望的表情，说着些伤人的话，那种表情总让他幻视张志红。

唯独苏柒是特别的，她好像什么都不需要，甚至不跟她说话都可以，她从不为难他，却又能保持长久的爱意，厉景深在她这体会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逐渐沉湎在这种放肆的自由里，觉得找回了一部分的自我。

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苏柒人是回来了，看上去还是和从前一样，温顺地呆在家里，但有时候她会发呆，或者对着手机屏幕露出微笑，这时厉景深心头就会一阵发紧，担心她的心是不是又会飞到某个不可触及的地方，想到这他就有点害怕。

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一只关不住的鸟，早就不在他隐形的囚牢之中。厉景深明白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权，他只能继续揣摩，如何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丈夫。

危机感无疑是最好的动力，厉景深想着，这一切也是他该做的，他既已有幸获得一份宽容的爱，那必然要做出什么来回报这份慷慨。

晚上厉景深在厨房做饭，苏柒本来要帮忙，又被他撵出来了，她只能站在旁边看。厉景深感受到她目光的压强，更紧张了，打鸡蛋的手都不大稳，苏柒提醒他：“鸡蛋壳掉进去了。”

厉景深把壳挑出来，往平底锅里倒上油，开了火就要往里倒蛋液，苏柒又叫起来：“油还没热。”

厉景深不想被她看扁，嘴硬道：“反正迟早都会热的，先下蛋液也一样。”

苏柒叹气：“但是顺序不对。”

厉景深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太容易被她影响了，根本做不好饭，便提出建议：“你不困吗，要不要先去躺会？”

苏柒笑起来：“昨天睡了十个小时，现在还睡，我难道是猪吗？”

厉景深答不上话，这时听到有人按门铃，赶紧朝那边努努嘴：“那你去开门。”

苏柒小跑去开门，开始以为是快递，打开一看，张志红就站在外面，面色铁青，目露凶光，正狠狠瞪着她，苏柒的一声“妈”还没落地，脸上突然就挨了一耳光。

她被打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张志红不过瘾，朝前走了一步踏进玄关，抄起门边的长柄雨伞就朝她招呼，被赶来的厉景深挡下了，伞柄重重砸在他背上，厉景深把苏柒护在怀里，伸手去夺雨伞。

张志红用了蛮力，她像发了狂似地，一下一下打下来，甚至忘了骂，厉景深就放弃了，干脆就让她打，又不是没挨过。张志红打累了，喘着粗气，身形摇晃，有些站不稳，但眼里还喷着火，杀气腾腾。

“你发什么疯！”厉景深飙高了音量，张志红也不甘示弱，她扯着嗓子，伸出手指着苏柒：“是不是她要你去结扎？她想让我们家断子绝孙！”

苏柒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张志红，之后突然笑了：“又不是阉割，什么叫断子绝孙，而且就算有孩子也不姓张啊。”

张志红嘴唇都变青了，在她眼里，苏柒一向是听话好拿捏的，说一不二，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现在就在她面前笑得如此恶毒，顿时气血一阵翻涌，冲上去又要打她，苏柒往旁边躲了躲，厉景深把张志红架住了，又推了一把，迫使两方保持着安全距离。

张志红被儿子这么一推也傻了，不可置信盯着厉景深，见他面色不虞，满脸冷酷。这不是她记忆中的儿子，她的儿子一向是听话的，虽然母子间吵过无数次架，最后都若无其事和好了，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不断吸食她的青春和精力才长大成人，他怎么可能不听她的话？

厉景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此刻他眼里只有苏柒，苏柒脸上的笑和脸颊的红痕一样刺眼，他觉得有人用一柄钉子凿穿了他的心脏，过去无数个时刻他都逃避了，现在是逼他做出选择的时候。

他转过头对张志红说：“跟她没关系，都是我的决定，这个家听我的，是我不想要孩子。”

张志红这才把目光转到厉景深脸上，手捏成拳，在身侧不住颤抖。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大家都说这孩子长得和她很像，张志红听了很高兴，她这辈子没有什么是真正抓在手里的，嫁的男人没让她如意，模棱两可的婚姻她干脆不要，事业虽然算得上成功，但到底体力有限，她也老了，财富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回事，唯有儿子是她一生的宝藏，是她倾注所有，好不容易才结的果。

她希望厉景深可以幸福，能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也有辉煌的成就，他会补足她人生所有的缺憾，而且她要让厉景深也体会这种激情，他必须得有个孩子。

张志红找回了一点神志，放软了态度，耐心问他：“你为什么不要孩子？”

厉景深看着她，突然觉得她非常可怜，这个女人从来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所以他决定告诉她。

“因为我不想变成跟你们一样的父母，我没从你们那里获得多少爱，又怎么有多余的爱分给我的孩子？”厉景深低声细语，婉转温柔，但字字句句都化作利器，张志红只觉得万箭穿心。

“爸爸妈妈没有爱过你吗？我们把最好的都给了你，每天家里都有你爱吃的菜，从你出生到工作，走的每一步都是我在费心铺路，就为了让你人生顺利，你怎么说的出口，说我们不爱你？”张志红痛心疾首，她觉得心都要化成一捧焦土了，而伤害她的人恰恰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

厉景深平静地看着她：“但这些爱都是有代价的，你不断需要我回报你，从没想过让我自己决定要走的路，说到底你完全就不了解我，非要把你的执念都投射在我身上。我一个人出国，在异国他乡，每天都想逃回来，但你不肯放我回来，只会笑我软弱，说我和我爸一样，这就是你嘴里的爱吗？”

张志红呆呆地望着他，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是她的儿子吗？她突然感到恐惧，轻声说道：“我都是为你好……”

厉景深嗤笑了一声，眼里似有寒冰，他说：“你都是为了自己。”

张志红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魂魄也暂离了身体，肩膀耷拉下去，人一下老了十岁，显得十分颓然。她的口红有点花了，乌青色的黑眼圈格外明显，她不再看厉景深，转而望着苏柒，说了一句：“你会有报应的。”

然后跌跌撞撞地走了。

家里又安静下来，唯有灶台上的锅还在噼里啪啦响，同时散发出一股焦味，厉景深反应过来，冲过去关了火，可惜锅底还是糊了，黑漆漆地结了一层壳。

“忘了关火。”他朝苏柒抱歉地笑了下，把锅放到水龙头下冲水，冷水浇在滚烫的锅，发出“呲呲”的惨叫声。厉景深低着头，拿钢丝球一下一下用力刷着，使了很大的劲，还是没法全部弄干净，苏柒看了他一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把侧脸贴在他背上，小声说：“我不痛，她没多大劲。”

厉景深低头，看着腰上缠着的两只藕白色的手掌，心里不是滋味。他觉得没准苏柒想离婚是对的，他这样失职的丈夫，他千疮百孔的原生家庭，怎么能让她过得开心呢？但他又实在不想放手，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是和苏柒，他能过上和父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食材煮糊了，也没有心情重新做，苏柒从储物箱里翻出两包泡面，泡开了直接对付一顿。两个人埋着头吃面，彼此都没什么谈兴，房间里只有嗦面的声音，吃完了苏柒主动要求洗碗，她怕厉景深精神恍惚，回头再把碗砸了。

厉景深也没坚持，他刚在沙发上坐下，电话就响了，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顿时一变。

苏柒注意到他的反应，关了水龙头问：“怎么了？”

厉景深呆呆地转过头，对她说：“我妈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现在进了急救。”

第三十五章

两个人飞奔到医院的时候，张志红还没从手术室出来，门口站了几个人，神色凝重紧张，其中有个人苏柒认识，是张志红的亲妹妹，曾经在结婚典礼上短暂地见过一次，理着短寸，鼻梁上架着眼镜，长着和张志红一模一样的脸。

“听说是爬楼梯，没站稳摔下来的，头着了地，脑子里头出血了，不过医生说血量不大，就要看术后恢复情况了。”小姨挪过来站在他们身边，轻声交代着。

厉景深面色凝重，眼睛里一片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