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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皱的眸子颤了颤，嘶声问：“还有多少时间？”

“……不多了。”

三个字如同山压在了厉慕琛的身上，让他险些瘫倒。

他飞快攥住把手，想推门进去。

叶明辰手疾眼快地摁住他的手。

厉慕琛望向他，几乎充血的双眼闪过抹濒临爆发的怒火：“放手。”

“她看见你只会想起以前的事，拜托你，让她走的清静点吧。”

第四十章 幻觉

苏晚宁的病情急转直下，几乎连翻身都要靠别人。

因为吃不下东西，她只能依靠营养针维持着身体。

等到了元宵，她瘦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手摸下去也只有包着皮的骨头。

“喝点水，你嘴都起皮了。”

叶明辰舀了一小勺水凑到苏晚宁干裂的唇边，慢慢喂进她嘴中。

苏晚宁艰难地吞咽，水还是从她嘴角流了下来。

她喘息着，扯动着全身力气似的说：“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有时候看见……厉慕琛站在……门口。”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很确定那个身影就是厉慕琛。

可每当清醒过来后，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叶明辰蹙眉忍下喉间的紧涩：“他不在这儿。”

闻言，苏晚宁慢慢垂下眼帘。

对，厉慕琛怎么会在这儿，他现在应该跟林雪瑶在一起吧……

纵然她得到了想要的平静，可还是无法忽视心底的那份失落。

当身边只有叶明辰一人时，苏晚宁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孤独，说甚至害怕孤独的死去。

但至亲父母，深爱的厉慕琛，一个个都不在身边。

叶明辰看了眼时间，忽然问：“我带你下去晒晒太阳？”

苏晚宁轻轻嗯了一声。

在护士的帮助下，叶明辰将她放在轮椅上，又给她盖上厚厚的毛毯才推了下去。

望着明媚的暖阳，苏晚宁眯起了眼，身上的沉重感好像轻了些。

叶明辰坐在长椅上，抬手帮她理着头发：“暖和些了吗？”

苏晚宁抿出个浅笑：“叶医生……抱歉了，那条围巾……我没办法织完了……”

叶明辰手一顿：“没关系，冬天已经过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偶熊突然走了过来。

它站定在苏晚宁面前蹲下，将一朵玫瑰轻轻放在苏晚宁手里。

苏晚宁一愣。

眼前的人偶熊和除夕那晚救她的人偶熊一模一样！

叶明辰起身走到一边，默默逼回眼眶中的酸涩。

背着阳光，人偶熊起身给苏晚宁又跳了个滑稽的舞蹈。

苏晚宁笑了出来，原本黯淡的眼中闪烁起星辰般的光芒。

她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跳完舞，人偶熊慢慢靠近，抬手试探般的靠近，最后轻柔的落在她脸上。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苏晚宁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眼前遮挡住了阳光的人偶熊，一个名字卡在喉咙里叫不出。

“你认识……我吗？”她问。

人偶熊迟疑了瞬后摇摇头。

苏晚宁终是抵挡不住浪头般的疲倦，合上了眼：“我叫苏晚宁……曾经爱着……一个叫……厉慕琛的男人。”

当说完这句话，她感受到脸颊上的手颤了颤。

苏晚宁握着玫瑰花的手微微收紧，可紧接着而来的晕眩就像虫子一点点将她的力气和意识啃噬掉。

人偶熊单膝跪下，扶着她脸的手止不住的发抖，仿佛里面的人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苏晚宁只觉阳光越来越刺眼，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耳畔所有声音也跟着全部消失，只剩下自己微不可闻地呼吸声。

叶明辰没有骗她，她一点都不痛，比刀割过手腕轻松多了……

人偶熊好像感受到了面前的人正渐渐失去温度，慌乱无措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晚宁歪着脑袋，用尽最后的力气地回握住他。

“我知道……你是……厉哥……”

第四十一章 照片

苏晚宁只觉得自己又一次身处黑暗中。

可这次她没有害怕，而是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大雪天里睡在温暖的被窝中，又像在一个下雨天坐在阳台听雨声午睡。

可这时，耳畔传来很多人的声音。

“2022年2月18日上午10点23分，病人因脑出血宣告死亡。”

随着这句话落音，苏晚宁听见了厉慕琛撕心裂肺的哭声。

“宁宁！你醒醒，只要你醒过来，我再也不烦你，再也不打扰你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听着这一句句哽咽的哀求，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从没见过厉慕琛哭，更没有听过他这么歇斯底里。

而现在他正因为自己的死亡而痛苦不堪的哭泣着……

忽然，叶明辰嘶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宁宁，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下辈子你只要遇见我。”

苏晚宁鼻尖泛酸，自我回答地嗯了一声。

她该高兴的，虽然没有见到父母，可这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她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慢慢的，所有的声音都开始远去，最后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正当苏晚宁以为自己的意识也会随之消散时，林雪瑶的声音如响雷在她耳边炸开。

“除夕正好是苏晚宁的三七，你应该不会回家吧。”

苏晚宁猛地睁开眼，眸中满是未褪的惊恐。

她环顾着四周，瞳孔一紧。

这里是……她和厉慕琛一起生活了六年的别墅。

她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是应该死在了医院里吗？

“我想一个人静静。”

厉慕琛的声音让苏晚宁一愣，她转头望去，厉慕琛坐在沙发上，林雪瑶站在一边。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还下着雪。

苏晚宁心渐渐提到嗓子眼，眼看着林雪瑶从自己身边走过。

她看不见自己吗？

开合门声过后，厉慕琛捻灭了指间的烟，仰靠着沙发背阖上眼。

“厉哥？”苏晚宁叫了一声，可对方却像没听见似的。

在她错愕的目光下，厉慕琛起身朝楼上走去。

“厉哥！”苏晚宁跟了上去，伸手想抓住他的手臂，可却只抓住一片虚空。

她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刚刚穿过对方的手。

良久，苏晚宁才重新迈开步子上楼进了房间。

房间被打扫的整整齐齐，浴室也不见一点血迹。

望着坐在床沿的厉慕琛，她抬起颤抖的手朝他的脸抚去。

依旧穿过了她的身体。

苏晚宁眼眸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望向床头柜上的时钟日历，上面清晰写着2022年1月27日！

苏晚宁倒吸口气凉气，这天她应该在城北梨园和叶明辰在一起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苏晚宁百思不得其解时，厉慕琛忽然起身将衣柜中她的行李箱拿出来。

他把衣服全部倒出来后又开始一件件叠好，每一步生疏却分外认真。

苏晚宁站在一边，看着厉慕琛紧蹙着眉，那双眼渐渐泛红，却始终不见落泪。

他将衣服叠好后整齐地放进柜中，而后又去整理桌上的东西。

当厉慕琛拉开抽屉时，里面的黑白照和婚纱照让他手一滞。

他迟疑了一下，拿起了照片。

苏晚宁愣愣看着他翻过婚纱照，背面写着一行字。

——希望你记住我，记住我曾这样存在过。—

第四十二章 无望的等待

短短一句话就像把钥匙打开了苏晚宁尘封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

那天在收到厉慕琛的婚礼请柬后，她选择了自杀。

苏晚宁还记得，为了减少点痛苦，她吞下了一大把安定药，然而还是感受到刀割开皮肉的剧痛。

她望着背影透着几分寂寥的厉慕琛，视线被缓缓涌上的泪水模糊。

原来她根本没有被他救起来，当厉慕琛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和叶明辰在一起的安静日子、厉慕琛的深情和安详的去世都是她灵魂深处的幻想。

她苏晚宁，早就孤独的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

巨大的落差像是潮水拍打着苏晚宁颤痛的心。

她捂着嘴，下意识地想在厉慕琛面前掩盖自己的悲伤。

可当想起他根本看不见自己时，痛苦却变成了无言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