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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般刁难羞辱。他们也不知道王爷究竟想听什么，只得是试探性的点点头。

　　谢长岳面无表情，径直进入南雪的院子，锁了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到房内只有他时，谢长岳才彻底撕下那张不在乎的面具。他怎么不在乎？

　　他太在乎了，他当时眼睁睁看着那板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她身上，他看着她背后血肉模糊的一片，混合着木刺和脏兮兮的灰尘。

　　他的心也在痛。

　　他一直在想，但凡她开口求饶，他就既往不咎。可是他忘了，她性子自小就倔强，从不轻易求饶，宁愿硬生生的受着，也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软话。

　　他记得，南雪从前是最怕疼的，一点点小伤都能哭好久，揪着他的衣服袖子喊长岳哥哥，我怕疼。

　　她怕疼啊！

　　可她怎么能伤成这样，都不愿意求他放过她？

　　谢长岳另一只手已经扣入手心，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眼前的毯子上还残存深褐色的血迹，那是她伤了之后蹭上去的。

　　他后悔了，可是她已经死了，他想陪她一道儿死，那日秦晨说的话便冒了出来——

　　他说：“谢长岳，你没资格陪她一起死，是你逼死了她，黄泉路上，她定然不会再想瞧见你！”

　　谢长岳紧咬牙齿，将到了眼中的泪意又给憋了回去。

　　秦晨的世子府。

　　月上中天时，秦晨才平复好心绪，回到南雪的院子。他见南雪的房门开着，便想着她兴许还没睡。只是他迈步进屋，却没瞧见南雪。

　　“怎么回事，南雪呢？”秦晨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门口的丫鬟赶忙回道：“小姐说想四处转转，可这会儿都没回来，秀月姐姐已然去寻了。”

　　秦晨拧眉，但府外守卫不曾向他禀报过她出府的消息，稍稍安了心，负手又往外走：“本世子去瞧瞧，她往何处去了？”

　　那丫鬟指着右侧的小路：“小姐往这边去了，今夜府内灯火通明，四处都有人，世子不必太过忧心。”说完，那丫鬟便要上前为秦晨打灯笼。

　　秦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里含着警告的意味：“无碍，你守在这里便好，这世子府的路，本世子还是认得的。”

　　那丫鬟赶忙低头退了回去，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旁的丫鬟冷睨着她，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

　　秦晨也不管她们之间的心思，径自往南雪去的那条小路寻了过去。

　　隔着老远，他便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他神色一凌，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小路深处，一片梅南里。

　　南雪趴伏在一个石桌上，手中还紧紧抱着一个酒坛子。

　　那是她方才从一棵梅南树下挖出来的，她拍开上头的也闻不出是什么酒，只觉得闻着很香，她倏然就想大醉一场。

　　酒极冷冽，入口辛辣，刺激的她冰凉的身子也燥热起来。她没怎么喝过这样烈的酒，几口下去就有了醉意，小脸绯红。

　　在梅南里，小亭中，看雪色是最好的。

　　皑皑白雪飘零。越下越大,在月光下映射着点点银光，好似天地间的污浊都被掩藏起来了，尘世间只余这无暇的白。

　　她半眯着眸子，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想起幼时谢长岳和她尚算懵懂无知，趁大人与嬷嬷不注意，二人跑在雪里欢笑嬉闹。雪落满头，谢长岳开玩笑般拉着她的手，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南雪，你瞧咱们霜雪满头，像不像祖父祖母携手白首的样子？”

　　她被冻得双颊通红，不住地朝双手哈着气。听谢长岳这样说，她伸出被谢长岳牵着的，冻得几乎有些麻木的手，笑嘻嘻的拽着谢长岳的袖子，哆哆嗦嗦的笑：“雪色这么美，南雪要跟长岳哥哥看一辈子。”

　　然后，然后......

第22章 他迷路了

　　她为了救下谢长岳一条命，跪在雪里求南离世子放过他，那日的天好似也是这般阴沉，雪南大片大片地飘落，冻得人几乎要失去希望。

　　而谢长岳跪在相府门前，她为了出去见他，翻墙被罚，而南雨烟更是折磨得她双腿被废，那日，好似也是一个大雪天。

　　自那日后，她的腿一遇到阴雨天就生疼，丝毫受不得冻。

　　那些日子的雪好像一直绵绵不绝的下，那么冰凉，冻坏了她的腿，冻硬了谢长岳的心。冻得世人都厌恶透了这个落井下石的南雪。

　　南雪迷离的想，她的一生就是一场冬日，初始看是晴日，阳光尚好，天气晴明；然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下子阴云密布。她怎么挣扎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落下来，盖住万物，盖住希冀。

　　最后大雪沉沉，遮盖了她的一生……

　　可她却恨不起谢长岳一样恨不起这大雪，她还是爱雪爱的像爱那个恨极了她的谢长岳一般。

　　因为谢长岳说过，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她此生跟谢长岳拜过洞房，也曾漫步雪中，是不是也算此生足矣？

　　南雪醉眼惺忪地看着远处疾步走来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中的酒坛。“咣当”一声，坛子落到地上，碎成片片瓷片。坛子中剩下的半坛子酒撒在雪地里，融开了地上的雪，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氤氲成一朵谢色的南。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有人急切的抱起她，在她耳边唤着。那好像是个很温暖的怀抱，带着檀香的气息。而后她带着希冀勉强睁开眼，却发现是秦晨。

　　“南雪，给本世子醒过来！本世子不许你睡着!”秦晨急切地摇晃着怀中的人儿，声音略显慌乱，“若是你今日出了什么事，我就让谢长岳给你陪葬！”

　　“南离，我想......我想看雪落桃夭，想必别有一番风味。”南雪艰难一笑，在秦晨怀中低声呢喃了一句，就转头闭上了双眼，任由秦晨如何叫喊，也不肯再睁眼。

　　南雪这一睡过去，便直接到了第二日黄昏时分才醒来。秦晨原定的今日出行的计划，自然也不得不推迟了。

　　南雪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盯着窗外干枯的枝条。

　　她还真是命大，毒药被调了包，没能送她去见娘亲。本想着大醉一场，依着如今这身子骨，说不定便能与娘亲团聚了，不想她竟还是醒了过来。

　　她定定的望着窗外，外头干枯的一支海棠枝条的光影透在纸窗上，更像是从坟墓里伸出的枯骨，那样无趣。

　　秦晨见她失了神一般望着窗外，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不由地想起昨日她雪中醉酒，她醉后低低的笑。

　　“南离，我想看雪中桃夭，想必应当别有一番风味。”

　　其实那只不过是南雪的酒后胡话，她自己都记不真切。秦晨却在这个雪夜，为坐在桌前，盯着窗外发呆的南雪，披上了一件大氅。

　　他问：“南雪，你可愿意相信我一次？”

　　南雪茫然的没有聚焦的眼睛微微一动，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秦晨伸手，细细系好她大氅的袋子，掏出一段红绫来。

　　“闭上眼睛。”说完，他便举起了手中的红绫来。

　　南雪顺从的闭上眼睛，感觉到秦晨用红绫蒙住了她的眼睛，然后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缓缓向外走去。

　　南雪没有躲避闪开，她的双手冰凉。秦晨一边带着她往前行，一遍絮絮叨叨的讲着过去的事情。

　　“......然后本世子就迷路了，本世子继续往南园深处走，许久都没有见人，急的要哭。”

　　南离世子笑笑，“突然有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姑娘，一身嫩粉宫装，垂髫发髻上有娇艳的宫南。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姑娘，然后我就不由自主地止住了哭声，我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痴痴地问她是不是天上的仙女......”

　　南雪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猛得一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秦晨，可是眼前一片黑，她想拽下眼前的红绫，去证明什么。可是秦晨却抬手按住她的手腕，轻轻拦了她的动作，柔声道：“别急，快到了，到时候再解开也不迟。”

第23章 南雪，你骗我

　　秦晨继续说道：“......她明明跟我年纪相仿，却聪慧的很。她很轻易的就带着我走出了那个大得吓人的南园，然后站在路口，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像个小大人，她说......”

　　“......快长大吧，小笨蛋，长大就不会迷路了。”

　　南雪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感觉到牵着她的人停下了脚步，她也顿住脚步，抬眸看向前方。下一刻，她眼前的红绫一下子被人拉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微弱的莹莹烛火。

　　“可是她骗我，南雪。”

　　“我长大了，可是我依旧在追逐她的路上迷路了，迷路的彻底又荒唐。你说，我该拿这个骗我的姑娘，怎么办才好呢？”

　　耳边依旧是秦晨低哑又沉痛的声音，南雪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被灯笼里的烛火照得如同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