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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庄妃。

　　原来她没走，只是站在廊下，才让蔡添喜没瞧见。

　　秦迟只当是她是要去帮忙，也没有在意，可下一瞬就看见庄妃抬起脚，重重踩在了容婈手背上。

　　他瞳孔一缩，只觉得那一脚像是踩在了自己心口上，他不自觉浑身一紧，呵斥声脱口而出：“庄妃，你在干什么？”

　　庄妃大约没想到他会出来，愣了一下才挪开脚转身朝他看过去，她显然想维持平静，可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也并不敢直视秦迟的眼睛：“是容婈姑姑弄坏了臣妾要送给太后的凤眼菩提，珠子撒得满地都是，臣妾便让她捡起来，但她捡得太慢，臣妾才想来帮忙的。”

　　秦迟脸色漆黑，帮忙？你就是这么帮忙的？

　　他大步走了过去，容婈已经站了起来，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庄妃。

　　秦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已经肿了起来，手背上印着半截清晰的鞋印。

　　再加上之前受过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鲜血混着泥土，看着十分凄惨。

　　“先去看看太医……”

　　容婈仿佛没听见，仍旧看着庄妃。

　　秦迟心里一凸，容婈不会是气疯了，想要在这里和庄妃动手吧？

　　他倒不是护不住她，可他有什么理由为了她和王家撕破脸？

　　抓着容婈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容婈，不要胡闹。”

　　容婈微微一愣，随即扭头看过来，这还是这几天以来，她头一回正视他，可秦迟却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他不想在容婈眼睛里看见委屈和控诉。

　　然而容婈的目光却很平和，秦迟以为的情绪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她甚至还浅浅地笑了一下。

　　“皇上不用着急，”她轻轻开口，“奴婢不会做什么的。”

　　秦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幅反应，一时有些怔愣：“你说什么？”

　　容婈慢慢将自己的手拽了出去：“奴婢说不会对庄妃娘娘做什么的，所以皇上不用着急警告。”

　　她慢慢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话音落下，她真的转身就走，果然一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

　　秦迟心口却陡然跳了一下，莫名糟糕的预感涌上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容婈：“等等。”

　　容婈停了下来，她脸上仍旧没有别的情绪，平和得近乎诡异，秦迟却陡然想起来，他其实很久都没看见过容婈别的表情了。

　　不管是挑衅的，隐忍的，还是生气的，他都很久没看见过了。

　　以往他只觉得不喜，可和现在的一对比，却充满了生气。

　　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选一个，他宁愿她和以前似的，现在这幅平和的样子让她整个人都虚假了起来，哪怕秦迟现在就抓着她的手，心里却没有一丝人就在自己身边的踏实感。

　　“打回去。”

　　他忽然开口，明知道后果会很麻烦，可他还是没能忍住。

　　庄妃一愣，脸色陡然变了，但开口的却是她身边的藤萝：“皇上，我家主子是后妃之首，你怎么能让一个宫婢动她？！”

　　秦迟仿若未闻，直勾勾地看着容婈：“她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她，打回去。”

　　容婈又怔了一下，却是慢慢挣开了自己的手：“皇上说笑了，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呢？”

　　秦迟微微一颤，心口再次被刺了一下，这句话好像也是他说的。

　　“容婈，我……”

　　“奴婢已经学乖了，”容婈后退了一步，她仍旧平和，曾经那么明明白白显露在他面前的委屈和难过，现在都被她收了起来，她平静得仿佛一个没了情绪的瓷娃娃，“皇上可以放心，奴婢以后都不会再招惹皇上的人。”

第114章是朕把她逼成了这幅样子

　　容婈走了，一路上头也不回。

　　秦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脏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蔡添喜担心地看过来：“皇上，您还好吗？”

　　秦迟回神，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容婈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上面，让他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现在的容婈，懂事的简直让他觉得陌生，仿佛真的变了个人一样。

　　一向会说话的蔡添喜这次却迟迟没开口，秦迟侧头看过去，对方这才叹了口气，片刻后却又堆起了笑：“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

　　秦迟眉头拧紧，这算哪门子的好事。

　　蔡添喜姿态越发谦卑：“皇上以前不是总嫌容婈姑娘主意大，不听话吗？现在她不和旁人计较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不是如您所愿了吗？当然是好事。”

　　秦迟却被说得愣住了，他想要的容婈是这样子的吗？

　　他怔怔回想，打从容婈进宫时的桩桩件件逐一闪过脑海，原来容婈变成这幅样子，真的是他一步步逼出来的。

　　是他一次次的苛责，一次次的羞辱，逐渐熄灭了她眼里的光。

　　他忽然想起来，容婈其实挣扎了很久，尝试过和他和解，也将自己的痛苦和委屈告诉过他，但他都刻意无视了。

　　所以现在，容婈如他所愿，只把他当成了主子，不亲近不远离，不爱慕不憎恶……她再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他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会让容婈学乖，会让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会磨去她的骄傲，现在，他做到了。

　　把她从骄傲矜贵高高在上世家贵女，变成了忍气吞声苟延残喘的奴婢……

　　可他为什么不觉得痛快呢？

　　不止不痛快，心口反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的生疼。

　　“皇上？”

　　大约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蔡添喜又喊了他一声，但这次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提醒。

　　秦迟这才想起来，庄妃主仆还在。

　　他闭了闭眼，压下了心里的难受，侧头朝庄妃看过去的时候，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闹事。”

　　庄妃知道他已经被激怒了，不敢和他对着干，示弱似的屈膝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臣妾方才是不小心的，没瞧见容婈姑姑的手在那里……”

　　藤萝跟着解释：“我家主子生性仁善，连蚂蚁都不忍心踩呢，又怎么会对人下手？皇上千万不要冤枉我家主子。”

　　秦迟冷冷看着这对主仆，眼底是纯然的厌恶。

　　冤枉？

　　且不说今天的事他是亲眼所见，就算没有，除夕夜出卖容婈的事也是真切发生过的，从那时候起，他就没想过要让庄妃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

　　只是原本他不想打草惊蛇的，他想等世家元气大伤之后再动手的……可她非要逼他！

　　他眼神冰冷：“太后的寿诞你纰漏频出，朕看在王家面子上没有和你计较，你还敢动朕的人，庄妃，朕看你是居高位太久，心就不定了。”

　　庄妃心头猛地一跳，她承认今天是有些沉不住气。

　　昨天皇帝命容婈整顿尚宫六局的消息一传出来，她就察觉到宫人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今早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那老虔婆更是明目张胆地拿这件事来戳她的心窝子。

　　如果是以前她怎么都能忍的，可最近太后借着寿诞的事不停地找她的茬，不是菜品不对，就是用具不对，明明是按照她的要求找的，她却总能挑出毛病来，然后当着满屋子宫人的面对她冷嘲热讽，偶尔还会趁机责罚。

　　她也是天之骄女，如今更是后妃之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日积月累她早已到了极限，因此整顿尚宫局的事一出来，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动不了太后，还动不了容婈？

　　皇帝再看重她，也不过是个宫婢而已，悦嫔折腾了她那么多次，不也是好好的吗？

　　男人本就薄情，何况是皇帝，最多不过是训斥几句，罚些月钱而已，她还担得起。

　　所以今日一进乾元宫，迎面看见容婈走出来的时候，她就趁着走近的机会弄断了那串凤眼菩提佛珠。

　　然后逼着容婈一颗颗地捡起来。

　　扯到太后，容婈有再多的说辞也只能乖乖认错，她站在廊下看她捡得那么狼狈，心里只觉得痛快。

　　许是意识到容婈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