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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她一直是陆姑娘呢？莫非当时她意识模糊，听错了吗？

　　她脑袋疼起来，以往思虑过度才会有的毛病，现在如此轻易就犯了，可以往这痛苦那么难捱，此时却在全身各处的伤痛衬托下，变得微不足道了。

　　醒着倒是真不如晕过去来得好。

　　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被疼痛折磨得脸色又苍白许多，秀秀有些心疼：“姑姑，奴婢这就去点支安神香，您再睡一会儿吧。”

　　陆音含糊地应了一声，她不是肯示弱于人的人，只是以往，贺瑄是个例外，可现在，连这个例外都没了。

　　再难捱，她也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她蜷缩进被子里，可这细微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说也奇怪，刚才强撑着给贺瑄行礼的时候，她竟没觉得这么疼，只一心不想见他。

　　她僵着身体不敢再动，疼痛的余韵却仍旧折磨得她浑身颤抖，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一觉，大约是被疼昏过去，又疼醒过来的吧。

　　外头传来说话声，不多时秀秀拿着安神香进来：“姑姑，祁大人听说你醒了，想来探望。”

　　陆音模糊的意识被这句话硬生生拉扯得清醒了过来，这是救命之恩，日后能不能偿还说不准，可至少应该当面道个谢。

　　“请，请进来吧。”

　　秀秀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姑姑，要不下次吧？你脸色……”

　　陆音摇摇头，她有种预感，总觉得这一觉她又会睡很久。

　　“请进来吧。”

　　秀秀不敢和她犟，见她坚持连忙去了。

　　脚步声很快由远及近，祁砚人未到，声先至：“陆姑娘，听说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祁砚大步走进来，他脸色看着也不大好，以往光风霁月的人，此时竟带着青色的胡茬，脸颊也凹了进去，瞧着很是憔悴。

　　陆音试图坐起来，祁砚连忙拦住：“别动，陆姑娘你浑身都是伤，不能乱动。”

　　陆音只动了一下就停了，倒不是听劝，而是太疼了，几乎要摔在床榻上。

　　祁砚快步上前，扶着她靠在床头，眼底的担忧不加掩饰地淌了出来：“姑娘真是憔悴许多，日后千万不要再逞强，不管什么人都不值得你舍身相救。”

　　陆音默然，祁砚大约是误会了，她并不是舍己为人的人，当时的举动也只是权衡利弊下最无奈的选择。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多谢大人救我，带累大人了。”

　　祁砚脸色瞬间紧绷了起来，眼底染上几分怒气，他似是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陆音，那股气就泄了，他苦笑一声：“陆姑娘，你真是会往人心里扎刀子，你明知我甘之如饴。”

　　陆音一时没能说出话来，若是以往，她对祁砚的爱慕并不会觉得奇怪，她豆蔻年华的时候，大半个京城的朱门，甚至是皇室都想与陆家结亲，将她这个贵女魁首娶回家里，甚至放言她会是下一任皇后。

　　可他们看重的不是陆音这个人，而是她的出身，她的手段，她的名声。

　　可如今……

　　往事不堪回首，陆音慢慢摇头：“大人……错爱了。”

　　祁砚神情晦涩，却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不说这些了，你能醒过来便是人间之喜，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总算可以结束了。”

　　他抬眼看着陆音，眼底带着和贺瑄如出一辙的贪恋。

　　可他的日子却比贺瑄要辛苦得多。

　　起初陆音生死不知的时候，贺瑄情急之下顾不上争风吃醋，一直没提这些，可陆音情况稳定，且一直昏睡不醒之后，贺瑄的恶劣便开始显露。

　　他指派了数不清的政务给他，忙得他昏天黑地，几乎连吃饭睡觉都没时间，更别说来探望陆音。

　　可他省下来的时间，却都攒在了贺瑄身上，让他能整宿整宿地陪在这营帐里，贴身照料陆音。

　　想起贺瑄的缺德，祁砚恨得牙根发痒，却不愿意在陆音面前失了风度，只能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陆音，才克制着移开了目光。

　　“多谢大人惦记。”

　　陆音微微颔首，算作道谢。

　　祁砚有些无奈，很想让陆音不要如此，却也知道没什么用处，只能叹了口气：“姑娘的伤势不能移动，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若是缺什么，或者姑娘想要什么，只管让秀秀去找我，我回京城去买。”

　　陆音再次道谢，眼底露出一丝犹豫。

　　祁砚有所察觉，体贴地轻笑一声：“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不必顾虑。”

　　陆音这次难得没有拒绝，反而抬眼直视了过来：“是有句话想问大人，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姑娘只管说。”

　　陆音抬眼看过来，明明是孱弱的人，目光却带了几分压迫：“火海里，真的是大人救得我吗？”

第139章好酸

　　祁砚微微一顿，眼前瞬间闪过那天接住陆音时的情形，却随即便笑开：“陆姑娘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那个人是我吗？”

　　陆音打量他一眼，大约是精神不济的缘故，她没从祁砚脸上瞧出来旁的情绪，心里不由一松，眼底的压迫迅速褪去，她艰难地扯了下嘴角：“怎么会？只是愧疚而已……那么大的火，你有没有受伤？”

　　“陆姑娘就别担心我了，眼下你的身体最重要。”

　　陆音又道了声谢，仿佛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疼痛似的，仰头闭上了眼睛，祁砚虽然不舍，却还是站了起来，他没和陆音道别，只给秀秀递了个眼色，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改天我再来看她，陆音姑娘的性子不怎么爱和旁人求助，若是你发现她缺什么，一定要去找我。”

　　出了营帐的门，祁砚才和秀秀开口，秀秀连忙点头：“是，奴婢记下了，大人放心。”

　　祁砚这才抬脚走了，却不过几步远，就瞧见贺瑄站在不远处，目光虽然看向他，却是在和身边人说话，那人他也认识，新任清明司司正，薛京。

　　这半个月不止上林苑出了事，朝廷更是不得消停，这个不起眼的内侍，一入官场就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四大世家全都牵扯其中，原本众人都以为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谁都没想到，这竟成了割开朝廷暗疮的刀子。

　　因为此事，整个朝堂人人自危，宫里宫外都不太平，这也是贺瑄明知道上林苑不太平，却还是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顾忌陆音的身体。

　　但不得不说的是，最近这些日子，贺瑄承受了不少压力，世家几乎轮番来求见，外藩也因为上林苑遇刺之事不停施压，连太后都病了好些天，借着寿宴和命妇们诉苦，话里话外说皇帝不孝，导致一些早就不管政务的老王爷纷纷来劝谏。

　　虽说贺瑄将政务丢给祁砚的确是有私心，可他也的确是逼得焦头烂额了。

　　然而即便压力巨大，他也没松口，由着薛京一路挖到了底，及至压近世家们的底线，折掉的人手足够让他们伤筋动骨，他才喊停。

　　此时薛京来这里，大约就是要为科举舞弊的案子画上句号了。

　　虽然很关心萧家的下场，可事情牵扯太大，他还是识趣地打算退开，贺瑄却朝他点了点下巴，这是示意他过去。

　　祁砚也不畏惧，抬脚走了过去，等走近的时候刚好听见贺瑄在吩咐薛京：“有些东西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你要有些分寸。”

　　薛京什么也不问，答应得很干脆：“是，臣明白该怎么做。”

　　入朝还不到一个月，他身上内侍的气质已经迅速褪了下去，这副沉稳干练的样子，的确值得人忌惮。

　　可他仍旧是守礼的，和贺瑄说完话十分规矩地朝他躬身一礼，这才转身退了下去。

　　祁砚微微一颔首算作回礼，等人走远了才看向贺瑄：“皇上。”

　　贺瑄随意一抬手，转身就朝远处去：“去见过她了？”

　　祁砚直起身，抬脚跟了上去：“是，但陆音姑娘身体有些虚弱，只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等她好些了再去看看吧。”

　　贺瑄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对，只说了几句话？

　　你还不满足是吗？

　　陆音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还说话？

　　他打量着祁砚，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还是哼了一声扭开了头：“知道她在养伤，你就不要去打扰了，你要懂点事……是不是朕给你的政务太少了？”

　　祁砚眉头一竖，想起贺瑄的所作所为，他气不打一处来：“那些政务还少？皇上，臣已经多少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你还要不要……”

　　这话太过大不敬，到了嘴边祁砚又咽了下去，他扭头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来的时候，贺瑄正目光凉凉地看着他：“怎么，你还不服气？找到人你不赶紧回来，在林子乱跑什么？还把人放在树上……你嫌她的伤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