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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中，只有宋云祈生日那天她才会亲自下厨做菜，满满一大桌子菜，外加她亲手制作的蛋糕。

然后，她就独自坐在桌前，对着这一桌菜从中午发呆到深夜。

她准备了这些，却又从不告诉宋云祈，如果不是那天他碰巧回来找文件，那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谢薇在为自己庆生。

说实话，他认为自己并不喜欢谢薇。

但那天，看着满满一桌饭菜，他却爽约了一场对他很重要的饭局，留在了家里。

桌上的饭菜没一样是他喜欢吃的，但他吃了很多。

他现在还记得谢薇看到他动筷子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和怒气，但很快，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坏主意。

宋云祈和谢薇十二岁那年就认识了，宋家和谢家在商场上斗的如火如荼，他们两个从认识第一天起就是死敌，在学校抢第一，接管公司后抢生意，两人斗了十几年，对彼此都太过熟悉了。

之后谢薇就开始灌他酒。

宋云祈的防备心重，那天他只喝了半杯酒，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谢薇敷衍着唱生日歌的时候，他就像失了智一样，吻上了这个宿敌。

被强吻之后，谢薇抬手想甩他耳光。

是他把她两只手紧紧钳住，单手把她抱回了卧室。

谢薇一直在挣扎，但当她看见他的眼睛时，她的眼眶忽然红了，她停止了一切挣扎，主动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满室温情。

那天之后，宋云祈立刻换了间大平层。

其实那时候他的资金挺困难，但既然大小姐非要和他一起住，条件也不好太差劲。

但现在宋云祈才明白，谢薇非要和他住是为了找吴语纵火的证据，和他上床是为了套话。

而每年生日的那一桌菜，也不是给他做的，是给他哥哥宋姬玉的。

她眼里的从不是自己这个活人，而是亡人。

14

宋云祈在客厅呆坐了很久后，抬脚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谢薇赚的钱多到这辈子都挥霍不玩，所以她平时的乐趣就是买买买。顶奢珠宝、昂贵的定做服饰，以及古董、藏品......她专挑贵的买。

搬到这座庄园才半年的时间，衣帽间和卧室就快要被她买的东西填满了。

宋云祈有时候会观察她，原来这个和自己争斗了十几年的敌人，是个喜欢买很多东西把房子填满的人。

有时候深夜回来，躺在谢薇身边，他会觉得，这些琐碎的东西挤占了他的空间。他叫谢薇派人把这些搬到她自己的庄园里去。

谢薇每次睡得迷迷糊糊时被他推醒，她背过身蒙住头，不耐烦地嘟囔，“烦死了，大晚上吵什么，明天就搬。”

但明天一觉醒来，她根本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就这样拖了一天又一天，卧室里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多。

现在他三个月没回来，谢薇早就搬走了，东西也都带走了。

这里又重新变得整洁，也空荡荡的。

宋云祈躺在床上，房间里暖气开的足，热气腾腾的，可他怎么觉得冷呢？

总没有两个人一起躺在这里的时候暖和。

他转过脸，盯着旁边空荡荡的枕头。

其实，他应该签下那份离婚协议的。

他和谢薇的契约已经到期，两年前说好了，谢薇给他一笔启动资金，也给他点人脉，而他得和她保持两年的婚姻关系。

而且，谢薇是他的救命恩人，现在她要离婚，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签字的。

可在这一刻，他突然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不想离婚。

宋云祈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想失去谢薇丈夫的身份，不想和她成为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但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

第二天，谢薇的助理联系他，约他见面。

宋云祈知道是要和他谈离婚的事情，他不想去，可他了解谢薇，他要是不去，她会直接去法院起诉离婚，也许还会用上些别的手段，反正从小到大，她想做的事情一定得办成。

不如当面谈谈，或许还能拖延段时间。

但到了约定的地点，来的只有谢薇的助理，而不是她本人。

宋云按捺下心里的失望，“她怎么没来。”

助理露出公式化的微笑，“谢总在养病。”

谢薇刚死里逃生地醒过来，又在墓园里吹了一下午冬天的冷风，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发烧说胡话，但依旧不忘离婚，这事全交给助理负责。

她是不想再看到宋云祈了，这两年她已经忍得够久，现在多看他一眼都会想吐。

......她病了啊。

宋云祈想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但她生病的缘由，不还是那场地震，他选择了先救了吴语，她才会几乎被倾斜的巨石压死。

他是最没有资格问这句话的人。

宋云祈挺直的背微微坍塌了下来。

“谢总说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不满意可以再谈。”

助理的话说的已经很委婉，毕竟谢薇的原话是，“那个烂了良心的混账玩意儿，不肯离婚，无非是好处没捞够。”

听到助理的话，宋云祈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没什么要求。”

“那么正好，既然您没有别的要求，那就签字吧。”助理又把离婚协议推了过来。

离婚协议书。

方正的、又加大的五个字，印在A4纸的第一页，晃得他眼睛疼。

宋云祈忽然猛地站起来，“离婚不是小事，我要和你们谢总面谈才才行，等她病好了再说吧。”

在助理诧异的目光中，他刺啦一声推开椅子，快步离开了茶馆。

15

谢薇这次病的挺重。

她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醒来的时候，助理在床边等候着。

她揉了揉太阳穴坐起来，说话的时候带着鼻音，“回来了？他签字了吗？”

助理摇头。

顺便把刚刚在茶馆里的谈话汇报一番。

谢薇冷着脸，想起宋云祈都觉得犯恶心，想到两个人现在还挂着夫妻的名头，而他像只赖蛤蟆似的咬死了不肯离婚，更恶心的想吐。

“联系律师，我们走法律途径。”

交代了这句话，谢薇又问起吴语纵火案的审理进度。

助理回答，三天后就会开庭审理，这次证据确凿，吴语是绝对跑不了的。

可谢薇不要她那么快接受死刑，她用了自己的人脉，和那边打了招呼，缓几年再执行死刑，她要让这个杀人犯每天都数着自己生命的倒计时，每一刻都活在恐惧里。

才说了这么两件事，谢薇就觉得疲倦。她停下歇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桌上。

那里摆放着宋姬玉的遗照。

两年了，她终于能把爱人的遗照摆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可以光明正大地祭奠他，说想他，而不是把他小小的照片塞进吊坠里，没人的时候才能睹物思人。

见她盯着遗照发呆，助理在心里叹息一声。

她自己倒是也谈过几个男朋友，但都是为了调剂生活找的消遣，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要忙，已经是精疲力尽，分不出心思给爱情了。

能聊到一起，吃饭的时候能说上几句话，有事了能互相托付一下，就算是不错了。

大家都不了解彼此的心灵和精神，也没那个力气了。

她倒是也期望过那种灵魂交融的爱情，后来也见到了，就是谢薇和宋云祈。

但这种爱情，实在是浪漫又可怕。

两个人都把自己的灵魂托付给了对方，彼此交融，共同生长。一旦有一方死去，另一个即使不死，她的灵魂也会坍缩枯萎。

助理觉得谢薇的灵魂就已经枯萎了一半。

这些年，有复仇的信念支撑着她，她才没有完全垮下去。那等复仇结束之后呢？

助理很担心谢薇的状态。

外面又下起了雪。

谢薇盯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看了好一会儿，轻声叹息，“又下雪了呀。”

她和宋姬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天就在下雪。

那时她十五岁，刚上高中，路过球场的时候，宋云祈的篮球脱手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谢薇的后背。

十五岁的宋云祈正单手扣篮，见砸到了人，他从篮筐上跳下来，身形矫健有力，额头上的发带轻轻晃荡。

他勾唇一笑，敷衍地说了声对不起，又指使她，“喂，小姑娘，把球给我扔回来。”

青春期的臭屁男孩儿，毫无诚意的道歉。

谢薇直接冲进正在比赛的球场，在一片惊呼中，把宋云祈拽出来揍了一顿。

球赛被搅黄，两人就此结仇。

从体育场出来，她遇到了宋姬玉。

天上纷扬飘雪，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倚在墙边，露出的侧脸精致如画，下颌线锋利清晰，卡其色的外套随风轻轻摇摆。

看见谢薇停下脚步打量着他，宋姬玉桀骜的眉眼温和下来。

他对自己挨揍的弟弟毫不心疼，只是笑着看谢薇，眼中兴致盎然，“小丫头，功夫不错，竟然能把云祈按着揍，等你再大几岁，我们比划比划。”

命运的奇妙安排，同样是第一次见面，她和弟弟成了仇敌，和哥哥却成了朋友。

16

谢薇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她从不接陌生来电，本来要挂断，却误触了接通键。

“是我，谢薇，”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宋云祈。

谢薇皱眉要掐断电话时，那边的宋云祈仿佛看见了她的动作，急忙开口，“你别挂断！我们见一面好吗？我有哥哥的遗物要转交给你！”

谢薇怔住了。

当年那场大火夺走了宋姬玉的性命，也烧毁了他在这世上存在的所有痕迹。

谢薇那里也只有他曾经送过的礼物，而没有他真正意义上的遗物。

宋云祈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