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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为何——

她连问数遍，最后心痛到极致，大概已经麻木。

久久沉默后，止萱揩掉脸上清泪。

她合上经书，释然般向菩萨祈愿：“菩萨为证，小妖无怨。只愿助圣僧历尽人世八苦，得道成佛。”

凡尘苦楚，地狱森森，止萱是真的愿圣僧修得大道，普度众生。

他想成佛何错之有？

若非当年舍身救她，他应早已成佛。

所以她不怪他，她微微阖上泪眸，虔诚发念。

暗夜沉沉里，地藏菩萨金身发出一道金光，隐隐将她笼罩。

止萱抄完经书，刚走出佛堂大门。

却被侍卫持剑将她拦下：“你谋害皇后，还不束手就擒！”

太极殿内，烛火通明。

顾澜之眸色森然，银光一闪，冰冷的剑刃已架在止萱脖子上，缓缓渗出一丝血来。

“止萱，你给皇后的寒花种子是假的，她如今生命垂危，朕命你交出真的来，否则要你死生不能！”

止萱抬眸看向顾澜之，他眼底翻涌的担心明显。

她自嘲一笑，都不重要了。

最后，她将那句困囿她三世的话问出口：“主子，你可曾有一刻对我动过真心？”

这话，是替那追随圣僧三世的痴情花妖而问。

是替曾为他葬身火海的青梅而问。

更替曾为他肠穿肚烂的发妻而问。

顾澜之只是薄唇亲启，眼里的寒意如箭：“从未。”

从未，好一个从未。

止萱死死攥紧手，一股释然笼上心头，他的每个字如巨石砸在她身上，令她痛不欲生。

半晌，她凄然一笑：“你要，我便给你。”

说话间，止萱恍然旋起利刃，在顾澜之微诧的冷眸中，决然刺向自己胸口。

世上本无寒花，更无寒花种子，皆是她痴心所化。

她死了，一切也全都湮灭……

……

止萱死后一月。

顾澜之等来了轮值的好友，司命星君。

一问：“花妖止萱如今可回了花界？”

二问：“她可否还对本僧执念不减？”

三问：“三世劫满，为何本僧天劫久久不至？”

司命愕然一愣，看向顾澜之的惊讶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沙哑。

“圣僧，止萱在剜心那刻便已身死魂消。”

“这世上，早无花妖止萱。”

诛心的话如丝线绞紧顾澜之心脏，痛得他血肉模糊。

他脸色白了个彻底，却是不信：“不可能！她是妖，怎会身死魂消？！”

司命星君想回，恰在此时，天雷乍响，乌云蔽日。

他欣喜向顾澜之拱手道喜：“圣僧，区区花妖而已，无足挂齿。天劫已至，提前恭贺圣僧一步成佛！”

顾澜之却高兴不起来，他眼底满是晦涩，只余怅然。

是了，应劫才是正道，只差一步他便能成佛，已误三世，不可再为她耽误正道。

待到成佛后，再去寻她也不迟。

空中雷鸣闪电不过须臾，就见一道金光穿透层层积云，如天梯降下。

佛光金像迫得三界众生跪伏，顾澜之惊疑了瞬，不该是捱过天雷后渡劫成功后，才有佛光渡金身吗？

也许司命说得对，他三世历劫圆满，不用受天雷。

顾澜之再没多想抬步上前受洗。

然而，荧荧佛光却照向了另一个人，顾澜之愕然抬眸，却见盘坐佛像之人——

不是别人，竟是该为他身死魂消了的花妖止萱！

第8章

万丈霞光铺满地面，佛光刺眼。

顾澜之愕然不止，只见止萱衣袂飘飘，周身光雾环绕。

苍穹之上，万仙齐贺：“恭迎神女归位。”

顾澜之怔愣在原地，抬眸想要追上去，却被那道强大的佛力迫压得无法睁眼。

再次睁眼时，止萱已然消失。

乌云散去，只余一片日落霞光。

分明三生劫满，他为何无法成佛？

止萱真身不过花妖，为何会身死魂消，那面容与她一般无二的神女究竟是谁？

万般的疑惑萦绕心头。

天色骤然暗沉，风起雨涌，却见大雨骤然倾盆。

他跌坐雨夜，喃喃不止：“为何？”

恰在这时，一道清冷的身影缓缓走到他身前。

是清衍师尊。

“澜之，你可知为何历劫三世，你难修大道？”

顾澜之摇头不知，清衍师尊苦叹一声，手里握着一柄折扇，只道：“自你与止萱相遇那刻，便动了凡念。”

瞬时，三世画面重现眼前。

他被封去道法，却是带着记忆历劫。1

只要按照三生石预言，那他历得劫满，便能一步成佛。

第一世，他是书生，她是世家小姐。

劫匪绑走了青梅与她，逼迫他二选一。

可青梅父亲幼时以性命相救于他，他亦答应过万老将军，此生护青梅无恙。

仁义在前，他无法背弃自己的誓言。

所以他选择了青梅。

那日，他记得止萱是怎样一双红透的眸，他记得一剑穿过止萱胸口时。

她哽咽不止，淌出血泪：“圣僧啊，为何我只是想要人间一世情缘，你也不曾给我……”

说不清的缘由，他的心也跟着纠痛。

止萱死后，一生劫满，他在她坟前自刎。

第二世，他是将军，她是与他自幼定下婚约的青梅。

女将军战功累累，全家更是骁勇，为抗敌悉数战死，而她是将军府唯一遗孤。

女将军唯一心愿是嫁他为妻。

家国大义在前，他只能委屈止萱，将她贬妻为妾。

雪夜里，她长跪佛堂前，只问了一句：“顾澜之，是你究竟不曾爱过我？无论我是天降白月光还是与你自幼一起长大的青梅，为何你都不曾选我？”

后来，他在战场上得知她被毒死时，他亦任由万箭穿过胸膛，战死沙场。

她死，他也绝不独活。

第三世，他知道是自己历劫的最后一世。

圣僧与妖，本为天道不容。

他想，若能借着历劫最后一世圆她一世情缘，也无愧她与自己历劫三世。

世世不得善终。

可三生石预言，止萱最终会为所爱付出生命，于世间彻底消弭。

所以他明知锦棠是他手中佛珠，却仍任由她腌臜手段，让止萱对自己彻底死心。

他想，她是妖界小花，便该无忧无虑存活于天地。

可她问出那句：“顾澜之，你是否对我动过真心，哪怕一分。”

那时他无比笃定的回答没有。

不知是骗她还是骗自己，他万万次告诉自己，只是历劫，待到三生劫满，一切都会消弭。

过往如潮水般涌来，混沌的双眼竟是淌下了泪。

瞬时，顾澜之周身佛法倾泻散去。

清衍师尊无比惋惜：“顾澜之，你道心已乱，再无成佛可能。”

顾澜之发丝紊乱，雨夜里长睫微颤，眸子里一片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