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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起眉，直接拿过饭盒放在炉子上：“你就算还没消气，也不能饿着自己。”

说着，他又拿来雪花膏，握住她的手给她抹上。

“跟你说了多少回，你这手再不注意点就得生冻疮了，趁着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你上点心。”

佟晓秋看着一反常态唠唠叨叨的梁佑东，有一瞬的恍惚。

刚结婚时，自己也是这样关心他的。

一开始，梁佑东也会把她搂进怀里，一边亲一边说：“好的首长，我都知道了。”

后来李萍清回来，两人就没有那样的亲昵了……

往事不堪回首，佟晓秋抽回手，语气淡淡：“谢谢。”

骤空的掌心让梁佑东心头一紧。

火光映照着女人恬静的侧脸，她明明就在眼前，却有种让他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恍惚中，梁佑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心中悄然逝去。

他强压下那从没有过的感觉，打开已经冒着热气的饭盒：“不管怎么样，先把饭吃了。”

“我不饿。”

饭都喂到嘴边了，佟晓秋还把头偏了过去。

她也不再多说，拿着衣服起身回了房。

望着佟晓秋的背影，梁佑东脸上闪过丝挫败。

他又一次对她束手无策。

窗外寒风呼啸，雪下的更大了。1

毫无睡意的梁佑东看了眼依旧背对着自己的佟晓秋，抿了抿唇，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佟晓秋身体一僵，本能要挣脱，却被对方紧紧箍着。

梁佑东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吸取着唯一能让他平静的馨香。

“晓秋，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我这个丈夫的确不称职，在你受委屈的时候没有维护你，在你受伤的时候没能保护你，对不起……”

“可我对着国旗和党旗发誓，我和萍清从没做过出格的事，帮她只是因为朋友之情，你才是我想过一辈子的人。”

他的声音沉瓮，像是忏悔，又像是祈求。

可佟晓秋沉默了很久，只说了句：“晚了。”

闻言，梁佑东呼吸一窒：“什么？”

佟晓秋揪着被角：“……我是说，很晚了，先睡吧。”

听着她浅浅的呼吸，梁佑东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今天已经和李萍清说清楚，从今以后不会再跟她有来往，只想和佟晓秋回到刚结婚的时候。

但佟晓秋这淡漠的态度，像是针刺着梁佑东的心。

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

只要她还在，还在自己身边，那他就一直对她好，直到她原谅自己为止。

梁佑东又往佟晓秋靠了靠，才缓缓闭上眼。

次日。

天刚蒙蒙亮，起床号响起。

梁佑东起身穿好衣服，蹲在床边，轻抚着佟晓秋的脸颊。

他俯身，吻在她的额头上。

沉寂中，梁佑东别扭又认真地小声说了句：“我爱你。”

说完，他稳着脚步离开。

在男人关门的瞬间，佟晓秋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借着天光看着角落的皮箱，眸光黯淡。

梁佑东真的爱她吗？

如果爱，怎么没发现屋子里少了她的东西，又怎么没有看见那个鼓鼓的皮箱……

不过现在纠结这些也没必要了。

佟晓秋起床洗漱换了衣服，把申请离婚报告和家门钥匙放在桌上。

关门离开，一气呵成。

佟晓秋半张脸缩进围巾里，独自走向军区大门。

路过训练场时，她看见正在训新兵的梁佑东。

遥遥一望，佟晓秋慢慢红了眼眶。

梁佑东，这个她上辈子爱他爱到丢了儿子和自己两条性命的男人。

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婚姻就是错误的，所以老天爷给了她机会，让她改正这个错误。

如果她这次选对了，老天爷就让他们永不相见吧。

佟晓秋深吸口气，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找梁佑东签字的警卫员看见拐角的身影，不由道：“营长，好像是嫂子……”

梁佑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有。

“现在天还早，晓秋还睡着，不会是她。”

寒风凛冽。

佟晓秋坐上三轮车，朝师傅道：“去火车站。”

师傅呵了口气，谈起生意来：“嫂子啥前儿回来？回来坐我车，我给你打个折。”

佟晓秋听着远处传来梁佑东中气十足的‘一二一’，目露释然。

“不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师傅戴上手套，卖力蹬起轮子。

车辙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初晨的天光中。

第9章

雪越下越大，淋了梁佑东满身。

他望着家属院的方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甚至还有说不出的不安。

莫名的，他想起昨晚佟晓秋说的那句‘晚了’……

正当梁佑东想的出神时，二营的宋营长走了过来：“佑东，我媳妇刚从回来，她说在火车站好像看见你媳妇了。”

说着，他忍不住问：“她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所以一气之下回娘家了吧？”

听到这话，梁佑东面色一僵：“你说什么？你媳妇在火车站看见了晓秋？”

“对啊，我媳妇说她提着个大皮箱，裹得严严实实的……哎佑东，还没下训呢，你去哪儿啊？”

宋营长诧异地看着风似的奔向家属院的梁佑东。

刀子似的风挂着梁佑东的脸，刺骨的寒意悄然渗透他的心脏。

三楼的楼梯，他花了不到七秒就跨了上去。

重重推开家门。

“晓秋！”

伴着梁佑东沙哑的呼唤，迎面扑来的冷清像是巨山，险些压垮他挺直的腰板。

桌上放着昨晚的冷菜冷饭，以往早该烧的红火的炉子只有一堆灰，缸里的水也结了一层薄冰。

梁佑东微缩的眸子颤了颤，只觉喉咙被一只手狠狠掐着，难以呼吸。

他强压着灭顶的恐慌，冲进房间，想寻找一丝证明佟晓秋还在的证据。5

可一进屋，桌上洁白崭新的纸率先占据他的视线。

梁佑东扫了眼孤零零的大门钥匙，拿起那张纸。

当看到‘申请离婚报告’几个大字，他的心骤然紧缩。

刹那间，佟晓秋曾经说过的话不断在耳边回荡。

“梁佑东，我不想跟你过了。”

“我们去打离婚报告吧。”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要嫁给你……”

梁佑东白着脸，拿着报告的手像是攥着炭火，剧烈颤抖起来。

“为什么……”

她就那么恨自己吗？

恨到能利落的签了离婚报告，恨到不露痕迹的离开，恨到连声道别都不肯给他……

梁佑东咬着牙，拳头攥的‘咔咔’作响。

尽管这样，他依旧无法忍受心脏那被撕碎般的疼痛。

当兵十几年，大大小小的伤他都受过，哪怕子弹穿透他的骨血，也没有让他掉过一滴眼泪。

可此时此刻，他充血的眼中灌满的泪水。

梁佑东记得，他上一次这样没出息的哭，还是在把佟晓秋从水里救起来以后。

看着手中已经被攒成一团的离婚报告，他苍白的脸上浮起执拗。

不行。

他绝对不同意佟晓秋就这样跟自己一刀两断！

就算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佟晓秋找回来！

家属楼下，警卫员准备去接指导员。

没想到刚打开车门，梁佑东突然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上了车，一脚油门远去。

警卫员一看，吓得立刻跑去指导员那儿报告。

军绿吉普往军区大门一路疾驰，从政委身边擦身而过。

政委还没反应，指导员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政委，梁佑东那小子是不是疯了？没下训就走也就算了，竟然还擅自把我车给开走……”

话还没说完，政委便抬手打断：“我刚听宋营长说晓秋走了，佑东应该是去火车站追她了。”

“先纵他这一回，等他回来再给他处分吧。”

闻言，指导员的火气也慢慢下去，皱起了眉：“现在去追，会不会太迟了？”

政委看着梁佑东离开的方向，又响起佟晓秋申请离婚时那决绝的模样，沉了口气。

“那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第10章

风雪中。

一辆军绿吉普匆匆停在火车站门口。

梁佑东下了车，一头扎进人流中，仓惶又满含祈盼的目光在无数张脸中搜寻。

“晓秋？晓秋？晓秋！”

他无头苍蝇似的拉住一个车站的工作人员，急声问：“同志，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长得很漂亮，个子比较高，长头发，提着个皮箱子。”

工作人员见是个穿着身军装的男人，愣了一下后哭笑不得。

“军人同志，您描述的人在这里很多，我实在不清楚。”

听了这话，梁佑东眼中浮起丝挫败。

紧接着，他又找了希望似的亮起双眸：“今天去苏州的火车已经开了吗？”

佟晓秋是苏州人，当初下乡插队才来的大西北，她一定是回苏州了。

工作人员看了眼不远处黑板上的发车表：“去苏州的火车……早上七点那趟早就走了，还有一趟就是明天八点半的。”

七点？

梁佑东怔住，恍然响起今早自己在训练时，警卫员说好像看到了佟晓秋。

难道说，她就是那个时候走了！？3

工作人员见梁佑东神情僵硬，忍不住提醒。

“军人同志，您要是想买票可得趁早，最近雪下的大，保不齐哪天封了道，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梁佑东心一顿，艰难从冲动中找回一点理智。

他是军人，擅自开军车出来已经犯了错，如果现在不顾一切地走，那就是犯了军中大忌。

踌躇再三，梁佑东转身望向挤满人的月台，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