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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团里的卫生队，村子里只有一个赤脚医生可以医治伤员。

　　雨还在下，救出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可有一大半已经没气了。

　　这一整天，祁绍巍耳边都萦绕着村民们的哭声。

　　天渐渐暗了，雨终于小了些。

　　祁绍巍坐在石头上，翻着李冬冬一本本沾满泥土的课本，上面还能看到稚嫩认真的笔记。

　　当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等我长大后，我也要像祁老师一样做一个老师，回来教书，让每个人都能走出大山’。

　　他颤抖的手抚摸那清晰的字迹，眼泪一颗颗落下。

　　忽然，头顶一暗。

　　祁绍巍怔怔抬头，江云岚撑着伞站在面前。

　　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江云岚面露不忍地坐下，视线扫过他手里的书：“至少，他不会孤单了。”

　　祁绍巍眼神颤了颤，不由想起阿妈的去世。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生命里会有这么多来不及说再见的永别。

　　“冬冬很聪明，但也很苦，他爸爸在一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妈妈在他三岁的时候也病死了，他只跟着他奶奶相依为命……”

　　“我刚来这里教书的时候，我发现他总是迟到，学校每天发给学生们的鸡蛋，他也不吃，我问他为什么，他总是不肯说，有一次我在上学前去找他，才发现他奶奶眼睛看不见，他得帮奶奶洗脸、穿衣服、做饭，他还把省下来的鸡蛋给奶奶吃，等奶奶吃完了饭，他才跑着去学校。”

　　“他是个好孩子，他们……也都是好人……”

　　说到这儿，祁绍巍无声落泪，含泪的双眼看向江云岚：“我阿妈，我阿妈也是好人啊……为什么他们偏偏都要走的这么匆忙？连，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啊？”

　　江云岚眼眶泛酸，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她张了张嘴想安慰，可突然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是收拢手臂，将人紧紧抱住。

　　祁绍巍这一次没有再推开她，而是抓着她的衣角，嚎啕大哭起来。

　　今天他一直忍着，哪怕亲眼看见李冬冬和他奶奶的遗体被挖出来，他那时都没哭。

　　感受着江云岚胸膛下心脏有力的跳动，他哽咽呢喃：“江云岚，你早点爱我的话，该有多好……”

第38章

　　如果江云岚早点爱他，他不会错过和阿妈的最后一面，不会到这儿来，也不用亲身经历这么多生死离别……

　　可他又觉得自己很自私，他仿佛只是想着自己不要经历这些。

　　江云岚的心好像都被祁绍巍这句无力的感叹揪了起来，她动了动唇，声音无比沉哑：“对不起……”

　　祁绍巍神色渐暗，缓过来后退离她的怀抱：“谢谢……”

　　他擦掉眼泪，将李冬冬的课本小心收起来后起身继续去帮医生照顾伤员。

　　江云岚看着他的背影，落空的手臂有种不真实的僵硬感。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靠近祁绍巍。

　　她明白，她应该退出他的生活，毕竟两人有着不愉快的过去，可再次遇见，再次看到她的眼泪，她就无法说服自己再去坦然的放手……

　　因为山体滑坡，通信受到了阻碍，江云岚他们只能暂时留在村子里，帮助受灾的村民们清理泥土，重建房屋。

　　……

　　一个星期后。

　　村尾倾泻下的土泥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只是田地也都被毁了。

　　又过了几天，通讯恢复，江云岚收到首长指令，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军区。

　　帐篷一个个被收起，江云岚看向祁绍巍家的方向，犹豫了会儿，抬腿走过去。

　　正在看地图的杨凯愣住：“团长，你去哪儿啊？”

　　一旁的通讯员忍不住问：“营长，团长跟祁老师是不是认识啊？”

　　杨凯啧了一声：“看起来好像是，祁老师跟团长都是桐州人。”

　　屋子里。

　　因为李冬冬和其他几个学生的去世，已经两三天没合过眼的祁绍巍趴在桌子上，精神疲惫。

　　听见脚步声后，他才抬起沉重的眼皮，满是血丝的双眼定定看着来人。

　　“有事吗？”

　　祁绍巍直起身，苍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江云岚抿抿唇，半晌才回答：“我一会儿就走了。”

　　闻言，祁绍巍心一顿：“我给你带过路了，你应该记得住路线。”

　　江云岚皱了皱眉，她并不是想说这个，可说其他的，他似乎又没心思听。

　　踌躇了良久，她才问：“你打算在这儿里待多久？”

　　祁绍巍恍惚了一下，抚摸着手边的作业本：“……不知道，也许一辈子吧。”

　　经历这么多，他真的已经疲惫了，但他清楚，阿妈一定是希望他坚强面对这一切。

　　“不走？”江云岚又问。

　　听着她确认答案似的语气，祁绍巍微微蹙眉：“怎么了？”

　　江云岚敛去眼中的急切：“只是问问……”

　　四目相对，两人仿佛都藏着说不出的心思。

　　这时，外面传来杨凯的声音：“团长，我们该走了。”

　　祁绍巍收回视线，低低说了声：“一路顺风。”

　　江云岚脸上闪过抹不舍：“……保重。”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祁绍巍还有不免有些惆怅。

　　在他的生命里，似乎总是充斥着各种离别，想见的，见不到，不想见得，总是不期而遇……

　　他仰头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但愿这次和江云岚分开，两人不要再有什么交集了。

第39章

　　两个月后。

　　村子慢慢恢复了曾经的平静，只是有些人还是忍不住会因为逝去的亲人哭一哭。

　　祁绍巍每每上课看到没有人的五个座位，都要缓半天才能继续上课。

　　渐渐的，他也学会了遗忘，遗忘掉那些不好的记忆，只记住存在过的人。

　　直到这天，李三东拿了封厚厚的信来学校。

　　“祁老师，有你的信。”

　　听到李三东的话，祁绍巍愣了好久，因为自打他来这儿就没接到过信，他也不知道谁会给他写信。

　　等接过来一看，上面寄信人竟然是江云岚。

　　信很厚也很重，里面好像塞了很多东西。

　　向李三东道了谢，他才打开信封，没想到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钱和粮票，除此以外，还有一封信。

　　展开来看，字并不多。

　　“祁绍巍，见字如面，我现在在首都培训，空闲之余想给你写封信，但拿起笔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一句话，照顾好自己，这些钱和票不是给你的，是捐给学校的孩子们的，你大可放心收下。江云岚。”

　　看着信里的内容，祁绍巍反倒有点哭笑不得。

　　他几乎能想象到江云岚拿起笔又放下，写了两句又陷入纠结而停笔的模样。

　　只是这么多钱和票，差不多是她一大半的积蓄了吧。

　　钱太多，哪怕她是以捐给学校的孩子们的名义，他也不敢收，只能退回去。

　　没想到几天后，钱和票原封不动地又给退了回来。

　　往后大半年，祁绍巍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江云岚两三封信和一笔钱。

　　学校到了的确需要用钱买教材或者翻修的时候，他才会从里面拿出些钱，再在信上写明了每一分用在哪儿后寄给江云岚。

　　冬至。

　　趁着天还算干燥，祁绍巍把晾干的柴劈了，刚拿起斧头，扛着锄头正要去干活的田三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