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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跑出七八丈，霍旸才敢回头看。

　　但见身后约两丈的地方，一只斑斓猛虎正猛扑过来，双眼圆睁，寒光四射，如两把无形利刃直冲他而来。掠过之处草木俯折，铁尾钢身恰似一柄大刀斩风破浪，向他的头颅脖颈直直劈来。

　　霍旸浑身一凛，腿脚不由自主发软，险些踩空树干跌下去。所幸心神未乱，求生之志又起，不曾摔落下去变成老虎的美餐。提起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逃命去。

　　一口气用了七八分，转过一个弯，忽然看到两点黄光在空中摇曳，定睛一看却是两盏灯笼，再一看，灯笼后是一片错落屋宇，登时大喜，知已到伏虎寨口，脚下越发用力，踩着风一路往灯笼处跑，直到看到两个拿着家伙什守门的寨匪才松下一口气。

　　也不顾什么官匪有别，刀剑无眼，一把抓住寨匪的胳膊，喘着粗气道：“有虎！有老虎！”

　　两个寨匪守夜忽然看到林中窜出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官差，以为是官府夜袭，立即拔刀做防，一听到来人说有老虎，登时刀尖向外将二人护住，警惕地看向来路：“哪里有老虎？”

　　惊魂未定的霍旸与祝馨不约而同伸出胳膊指向林子深处，四人一番细看，才终于在暗林之中看到两只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似鬼火一般盯着他们，叫人不寒而栗。

　　饶是四个青年人，与一只老虎对视也不由发怵。

　　片刻之后，老虎转身离去，消失在密林之中，仿佛从未来过。

　　四人这才长舒一口气，恍惚间虎口逃生。

66. 虎（二）

　　虎爪下脱险后，四人长舒一口气，轻松片刻之后，扶着祝馨的寨匪道：tຊ“祝小姐，你夜里进山做什么？还带着个官差。”

　　一句话似一只无形之手，将方才还共御外险的四人分拨开来，四面相觑半晌后，两个寨匪收了霍旸的刀，一左一右将他押进寨去。

　　短短十丈路，一路上目之所及皆是持械的寨匪，死死盯着他恨不得一举而上将他撕成碎片。

　　霍旸只用余光略扫过，看着前方悬挂“聚义堂”匾额的厅堂，心知那里才是要上心的地方。

　　迈过聚义堂的门槛，霍旸才算真正到了伏虎寨。

　　堂内除却桌椅条案等一众摆设，墙上还挂着大大小小十余张虎皮，梁上各种嘉奖匾额层层累累有十余个最为显眼的当属正中的“伏虎英雄”匾。

　　玄木底上四个金色正楷方方正正，顶天立地。

　　条案前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健壮汉子，方额宽颐，浓眉虎目，颇为粗犷豪野，一股威煞气甚重。

　　两个寨匪将霍旸押至邢老三面前，其中一个往前两步道：“大当家，抓到一个官差。”

　　邢老三闻言，将霍旸从头至脚打量两遍，却不问他，转而看向一旁的祝馨：“祝小姐，你与敝寨多有往来，我们也一向对你以礼相待，怎的此番上山还带了个官差？”

　　他这话说得客气，怀疑责怪之意却是显而易见。

　　祝馨蹙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却不想与他辩驳纠缠：“我同他不是一路的。只是遇到老虎才结伴逃命。我是来找二当家的。我有急事找他。”

　　邢老三轻呵一声，显然对她所言不以为然：“官府包围快半个月，两次派人来谈判，现在还未有结果，半夜忽然出现一个官差——是觉得我们眼瞎看不见吗？”

　　“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霍旸看不下去，高声道，“她不知道我从何处上山，我也不知道她在山上。若非碰到那枝老虎，我们也不会碰到一起。至于我为何进山，大当家以为我是抹黑来刺探的不成？”

　　“不然——你还是来喝酒的？”

　　话音落地，邢老三手中的刀已贴在霍旸的脖颈上。

　　“大当家——”祝馨惊声道，“他是捕快，是官差，你莫冲动，留着作人质也有用。”

　　“哼！一条官府的狗有何不能杀！要人质我把那狗官抓来便是！”

　　说着便要用力挥刀取霍旸性命。

　　手臂刚发力，还未抬起手腕，但听门外有人大声阻止：“刀下留人！”

　　三人循声回头，但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长衫、头戴青巾的清瘦男子——韩凌霄。

　　救下霍旸后，韩凌霄迈过门槛，走到邢老三面前。

　　“你怎么来了？”

　　韩凌霄看了祝馨与霍旸一眼，对邢老三道：“大当家，我听兄弟们说抓住了一个官差。祝小姐也来了。”

　　“这捕快上山来刺探消息被我们抓住，我正要杀了他扔出去喂老虎！”

　　“大当家，”韩凌霄劝道，“这个人我认识。他和祝小姐一样，是我衡山的同门。大晚上冒着性命之险过来，定是有重要的事。”

　　听到韩凌霄说是自己同门，还和祝馨是一样的，邢老三的敌意减去大半，但仍是充满戒备：“他是你的同门？”

　　“正是。”

　　“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衡山弟子众多，有些没见过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与这位霍小友虽未见过面，但我认得出他的衡山功夫，绝不会弄错。”

　　说着，伸手搭住邢老三握刀的右手，暗中使力让他放下。

　　“让我带他们去罢。”眼见邢老三有所动摇，韩凌霄继续道，“我惯会与小辈们打交道。”

　　韩凌霄再三劝说，邢老三终于松口，同意暂且饶了霍旸性命，让他跟随前去。

　　有了韩凌霄领路，这回走在伏虎寨内，再看到那些不怀好意的持械寨匪，霍旸觉着轻松容易了许多。

　　及至韩凌霄推开门，一股油墨香气便迎面扑来，与之前在寨中嗅到的酒肉汗臭迥然不同。

　　屋内的陈设亦文气十足，书册最多，画轴次之。三个书架、五个柜子皆放满书册，一个博古架上放着太湖石、珊瑚树、瓷板画，线香若干，墙上贴着各种花鸟、山水小品，以水墨居多，偶有重彩。东墙正中，悬挂一张伏羲式琴。

　　一砖一瓦、一笔一墨皆与伏虎寨格格不入，只叫霍旸对他“教书先生”的谬误印象更加深刻，转而越发好奇他到底为何会落草为寇。

　　“两位饮茶罢。”

　　说话间，韩凌霄一手端了一杯茶来：“今年的武夷岩茶。我从朋友那里要了半斤，二位尝尝。”

　　两个年轻人都怀着心事，哪有心思饮茶，但架不住韩凌霄殷勤招待，只好各自啜了一口。

　　茶是好茶，但并不能消除二人的心事。

　　饮罢茶水，祝馨忍不住率先开口：“老韩，你不能待在伏虎寨了，赶紧先离开避避风头罢。”

　　虽早知祝馨与韩凌霄相识且交情匪浅，但乍一听到她这样没大没小的称呼还是感到些许意外。

　　“我这次在书院待了半个月没回家，一回家就听见下人说官府贴了告示要剿匪，吓得我赶紧跑出去瞧，果然贴着剿匪告示。我和知筠一合计，里面肯定大有文章，掰着指头一数，都过去好些天了，所以我赶紧过来给你送消息，让你赶紧跑出去，先躲一阵再说。”

　　祝馨竹筒倒豆子似地将事情一股脑说出来，还不忘补上方才知道的新消息：“方才我听说，官府派人来谈了两次都没有结果，”看向霍旸，“是怎么一回事？”

　　俨然是默认他知道内情。

　　霍旸一怔，但在祝馨的气势之下，还是败下阵来：“自官府剿匪以来，至今共与伏虎寨谈过两次，起初要伏虎寨上下伏法认罪，现下——” 看了一眼韩凌霄，“只要交出主犯韩凌霄，其余人皆可从轻论处。”

　　祝馨转头看向韩凌霄：“你听见了——官府自始至终都要抓你，不惜调来整个香泉县的官差围住伏虎寨，逼你就范。你赶紧先跑出去避避风头，只要你不在，他们就不敢轻易动伏虎寨。”

　　“未必。”

　　“你说什么？”

　　霍旸抬起眼看着祝馨：“这位章大人，除了不好相处，就是不择手段。他想做的事情，不论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都要做成。”

　　“人不在他还能无中生有不成？”

　　“好了二位，先不要争了。”

　　韩凌霄出声阻止，将二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二位的心意韩某心领了。但眼下，我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