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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王妈看着比从前苍老了不少，垂着头疲倦道：“太太走的时候，只心心念念着要回家。”

　　沈煜容呼吸一窒：“那她…给我留了什么话？”

　　王妈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离婚协议递了出去：“除了这个，太太未曾提过先生。”

　　“哗——”

　　沈煜容将书桌上的书本全部扫到了地上，脸色难看，只狠狠攥着手里的纸张。

　　任由锋利的边缘划破脚踝，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似的，他哑声道：“怎么会…她怎么会没提起我…”

　　王妈闻言抬头看向沈煜容，脸上毫无波澜。

　　“我到现在都不敢忘，太太走的时候浑身凉的惊人，哪怕气息渐弱，仍旧固执地想要回家。可是没人能答应她，没人能带她回家。太太不爱了，也不恨了，她只想自由，所以才会让我将水岸银座烧的干净！”

第十四章

　　一字一句，像是利刃狠狠刺在沈煜容的心口。

　　原来，竟是谢寒柔自己要求的烧了水岸银座。

　　沈煜容和她在一起九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

　　谢寒柔嘱咐放的那一把火，不只是想烧了水岸银座，而是想要将他们的过往也一同烧的干净。

　　他知道她性格倔，可也从未想过她会对自己也那么狠，连最后一丝痕迹都不愿在这世上留下。

　　他呆坐了许久，才哑声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深夜，秋末的寒风刺骨，吹得人心里发寒。

　　沈煜容仍旧站在院子里，固执地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

　　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他也是这样和谢寒柔并肩站着抬头看月光。

　　“煜容，今晚的月色真美。”

　　谢寒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刚好回头，一眼便看到女孩那好似装着亿万星辰的眼睛。

　　那时他想，真好啊，今晚的月色真美，而他恰好也很喜欢她。

　　可如今眼前月依旧是天上月，却再不是他的了。他把自己的月亮弄丢了，再也不会有人对他说，今晚的月色真美了。

　　身后的宋助突然开口：“沈总，秋末天寒，我们还是先回老宅吧？”

　　沈煜容没吭声，沉默半响才轻叹了口气：“让谢总…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吧，我总要…让她回家的…”

　　这个她，宋助很明白说的是谢寒柔。

　　他应下，却不敢再问。

　　宋助跟了沈煜容很多年了，从他步步维艰，到在沈氏杀出一条血路，他与他向来默契。

　　可此时他却才发现，他或许并未看懂这位总裁。

　　明明从前沈煜容那么爱谢寒柔，可还是没熬过七年之痒，弃如敝履。

　　后来又以为他爱的是江心弈。

　　可谢寒柔死后，江心弈进了监狱，沈煜容又开始百般思念和谢寒柔的从前。

　　沈煜容看着宋助捧着骨灰朝着门外的谢父走去，眼神留恋不舍地徘徊在那小小的瓷坛上。

　　似乎看到伴着眼前朦胧的大雾一同散去的，还有谢寒柔最后的一点痕迹。

　　乌云遮蔽了头顶的圆月，沈煜容抬头看去，只剩下一层窥不见的黑。

　　他抬脚转身朝着房间里走去，视线一点点模糊，终是忍不住咳出一滩血。

　　身后的佣人吓得匆忙上前辅助他，大声嚷着。

　　“请医生，快请顾医生来！”

　　沈煜容眼前天旋地转，唯独留下一片黑暗。

　　转眼一年过，水岸银座又恢复成了从前那般景象，似乎从来没发生过异变。

　　连院子里的荔枝树都如从前般开得繁茂，可那个爱吃荔枝的人却不在了。

　　沈煜容看着眼前新建的水岸银座，任由枯叶洋洋洒洒地落在肩膀，一片萧索。

　　“沈总，谢氏那边传来消息，谢总辞去了总裁的位置，打算回盛安了。”宋助拿着刚收到的消息上前汇报。

　　沈煜容垂下眼，伸出手任由落叶飘在手心，良久才哑声到：“知道了。”

　　宋助迟疑了下，轻语：“那小小姐呢？要接回来吗？”

　　沈煜容拿着枯叶的手一顿，才迟缓地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是什么好父亲，在谢家她才能更幸福。”

　　宋助闻言不再说话。

　　自从谢寒柔去世之后，外人再也没见过沈煜容身边出现过任何女伴，他每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只有偶尔忍不住时才会去水岸银座，一坐便是一整夜。

第十五章

　　又一年秋末，沈煜容一大早就赶到了机场。

　　近两年，盛安那边的程家事业越来越旺，动了想要往江北发展的心思。

　　如此不可多得的盟友，沈煜容自然要好好珍惜。

　　眼看着飞机逐渐滑落至地面，耳旁传来宋助的声音。

　　“沈总，已经到盛安了，我们该下飞机了。”

　　沈煜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盛安，是她的老家。”

　　宋助茫然了下，才后知后觉这个所谓的她是谁。

　　周围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没人敢出声。

　　良久，沈煜容才轻笑了声站起身，下了飞机，朝程氏大楼赶去。

　　只不过，才刚进了入大楼，他便因为人流拥挤不小心与一女人擦肩而过。

　　即便是隔着墨镜，他好像也能从那人身上窥见到一丝熟悉。

　　那样的感觉，他只在谢寒柔身上感受过。

　　沈煜容一时慌了神，下意识回头轻唤：“柔柔？”

　　那人却没有丝毫停留，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沈煜容下意识就要抬脚跟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沈总？”

　　沈煜容堪堪顿住脚步转身，眼前的男人眉目清冷，却瞧着眼熟。

　　“程总？”他疑惑开口，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程妄压下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厌恶，冷声道：“沈总这搭讪方式怕是用错人了吧？”

　　像是听出人话语里的不喜，沈煜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朝着一旁的宋助使了个眼色，主动上前伸出手问好。

　　“抱歉，我看程总年少有为，一见如故，并不是有意冒犯。”他说着，眉眼微扬一贯的肆意洒脱，“此番前来是为了谈与贵公司的合作。”

　　程妄闻言，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那道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才放心地垂眸伸出手朝人握去。

　　“欢迎沈总，我们去楼上吧。”

　　另一边，刚才的女人气冲冲地踹了门口停着的车门一脚。

　　愤愤道：“坏程妄！我好心来送饭，他竟然敢凶我！”

　　她不解气地又狠狠了踹了一脚，将脸上带着的墨镜取下来扔到了车后座上，露出一张漂亮的小脸。

　　车里的秦助见状，吓得慌乱从车上下来：“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把墨镜去了，程总知道会杀了我的！”

　　谢寒柔轻哼了声：“他敢！”

　　“好好好，不敢！祖宗，我们赶紧回去好不好？”秦助说着，急忙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便赶紧将人塞进了车里。

　　一刻也不敢停地疾驰而去，完全没注意到惊愣在角落里，茫然无措地宋助。

　　等到沈煜容和程妄谈好了合作事宜，时间已经走到了晚上八点。

　　看到程妄再一次拒绝自己的吃饭提议，着急地看时间的样子，沈煜容也不好再打扰，便提出了第二天再约饭，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时，他的视线再次掠过程妄那种刀锋般利落的侧脸，还是觉得分外熟悉。

　　所以，刚从程氏大楼走出来，沈煜容便看向了从刚才回来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的宋助。

　　“怎么样？查到没？”

　　宋助看向他，欲言又止。

　　沈煜容见状，烦躁的蹙起了眉：“说！”

　　“查到了，程妄是两年前参与太太那场大火的消防员，只不过他在那之后就离开了消防队。”

第十六章

　　两年前，消防员！

　　沈煜容的瞳孔突然放大，突然想起两年前将骨灰捧到自己面前的那道身影。

　　即使脸上隔着脏污，却仍能看出和今天的程妄相重叠。

　　沈煜容忍不住苦笑了声，他原本以为两年的时间，他很少想起谢寒柔，是已经能够从那段过往走出来。

　　可此时却发现，他竟将那些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怕只是匆匆一面的陌生人。

　　想着，他心里划过一丝冰凉，却没再回话，朝着路边的车子走去。

　　只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宋助竟然还正站在原地发愣。

　　“宋助？”沈煜容轻唤了声，前者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禁蹙起了眉。

　　这种情况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沈煜容忍不住走了回来，站定在他面前，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宋助？”

　　“啊？在！”宋助恍然回神，神色纠结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有事？”

　　听着沈煜容明显不悦的嗓音，宋助迟疑了片刻，索性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开口：“沈总，我好像看到太太了。”

　　“哦，看到就…什么？”沈煜容原本打算抬起的脚顷刻停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哑声道：“哪个…太太？”

　　听到自己问出的问题，沈煜容紧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声道，“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