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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露的手脚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

她一边搓手一边窝在原地等待着，已经到了黑夜里，他们两个都没有随身带手电筒，现在离开也是找死。

何云露就算想独自走掉，至少也要等到太阳升起。

冷得瑟瑟发抖时，一件棉衣外套从天而降，盖到了她的身上。

何云露连忙回身，却发现江叶伟正匀速的往下陷落。

“江叶伟，你疯了吗！”

为了给她这件外套，江叶伟居然解开了身上救命的绳索。

然而江叶伟的神色却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一直安静的认真的看向黑夜里何云露的轮廓。

“云露，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眼前的这个温度，就算咱们两个能得救，也会失温失到冻掉手脚。”

何云露颤抖着双手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沙子摩擦的细小声音正一点点的吞噬着江叶伟。

他真的是疯了。

何云露想道。

不知为何，一向情绪稳定的何云露突然想嚎啕大哭一场。

吹着呼呼冷风的沙漠里，何云露裹着两层棉衣，眼泪混着沙子一点点往下掉。

而江叶伟早已失去了说话的力气，正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20

一束手与手电筒的白炽光打到了两人身上。

何云露泪眼婆娑的抬头。

男二温柔的眉眼里尽是担心。

救援比她想象中来的要快得多，因为男二在第一时间就测算出了呼救仪器的位置。

他知道今天是何云露来检查仪器，所以一秒都不敢耽搁，直接抛下了大部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这里。

何云露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抽噎着，又用手指了指正在陷落的江叶伟。

顾长歌看了看她身上裹着的两层棉衣，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在流沙中救人的时候还有一个技巧，那就是用同体积的物体瞬间填补流沙下面的空缺，从上面直接插/进去就可以把人挤出来。

这个技巧很冷门，只有对物理学极感兴趣的顾长歌知道。

他轻柔的抹去了何云露的眼泪。

“别慌，我们一起来解决，你来配合我。”

何云露只感觉自己心里的有一部分瞬间被填满了，刚才的慌乱与无助在此刻都具象化成了温暖。

顾长歌也注意到了一边的大仙人掌，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

“这东西的体积差不多，但是根系太牢固了，云露，你走到后侧方的位置往下挖，一个手掌左右就差不多，找到它的根，然后断一两根就可以。”

何云露照他说的做，果然摸到了仙人掌的根系，顾长歌则是在仙人掌的上方简单画了几个点，然后就这么硬生生的徒手将它拔了出来。

硕大的仙人掌从流沙凹陷处被斜着插了进去，成功将江叶伟撬了出来。

两人赶忙将昏迷的江叶伟拖出来，然后劫后余生般的拥抱。

顾长歌温柔的拍拍何云露的背安慰着：

“多亏你刚刚弄断了它的根，不然我一个人也是束手无策，云露，谢谢你救了这台仪器，还有江厂长。”

“这是我作为代表替专家组全体谢谢你。”

顾长歌在她耳边郑重的说：

“当然，也谢谢你还好好活着，这是我作为个人感谢你。”

何云露不愿意撒手，趴在顾长歌的肩头闷闷的说。

“除了感谢，还有没有别的话？”

顾长歌的心跳隔着厚厚的棉衣，温柔而有力地传达给了何云露。

“有，来之前有很多话，实验室里的草稿纸都写不下来的那种，可是过来后看到你还好好的活着，这些话也就瞬间失去色彩了。”

何云露笑着流泪：

“你一个理科生，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顾长歌轻笑了一声，用温暖的双手捂着何云露被冻红的耳朵。

“我原来也不擅长说这些，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让我每天除了工作以外，都在不停的思考，要如何把自己的情感传达给另一个人，所以我也看了很多文学作品。”

何云露抹抹眼泪，今天怕是她有史以来最丢人的一次了，自从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哭过。

当初因为何锦绣，再委屈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掉过眼泪。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何云露仓皇紧张的时候想哭，现在劫后余生得救了，她还是想哭。

顾长歌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为她擦着眼泪，一边又将何锦绣身上属于江叶伟的棉衣脱下，将自己的脱下来披在何云露身上。

江叶伟还在昏迷中，顾长歌将棉衣给他穿上。

救援大部队终于到了。

21

医务室内，二人的诊断结果分别出来。

“皮肤有点冻伤，轻微擦伤，其余就没什么问题了。”

何云露的情况相对较好一些，不用留在医务室打针，顾长歌将她送回了宿舍。

进了宿舍后，何云露喘了口气，没一会儿，顾长歌就端着杯子进来。

照例是他常常送给何云露的红糖炖鸡蛋，这一次还加了些驱寒的姜一起熬。

顾长歌将杯子细心的递到了何云露手里。

“先喝了暖暖身子，我去给你端洗脚水。”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升温，谁都心照不宣。

热气腾腾的洗脚水被端了进来，这一路上还有零零星星几位上夜班的同事调侃着顾长歌。

顾长歌都笑着一一回应了，表情轻松自在。

何云露靠在床边洗着脚，安静的观察着顾长歌微垂的眼眸和长长的睫毛。

他总是这样细心且温暖，而且是只对何云露一人，独一份，明目张胆的偏爱。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沦陷的，她也说不清楚。

明明何云露前脚才刚从爱情的漩涡里脱身，刚刚才见识过一个少年时爱他爱到撕心裂肺的人历经蜕变后变成了恶魔。

何云露看着顾长歌说道：

“你知道的，我离过婚。”

“我跟江叶伟并不是包办，而是自由恋爱。”

“我陪他走过了接近10年的光阴，年少时的他很爱我，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顾长歌动作轻柔地为她洗着脚：

“云露，每个人都会有过去，我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也没有接触过物理和数学。”

说罢，顾长歌缓缓抬头，眼神坚定地看向何云露：

“小时候上学是在私塾，我父母是封建的人，可当我第一次接触数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值得我一生为它奉献的信仰，所以学着学着，就学到了这里来。”

“云露，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便只想对你好，你值得我用尽全力去珍惜，对我来说，你只管做自己就好，无论将来怎么改变，你都是你。”

何云露从未想过和爱的人深夜畅聊可以这样快乐。

顾长歌就像她灵魂里的另一块拼图，两人能默契到甚至知道对方心里想些什么。

坦白来说，是顾长歌让她见识到了生命中的另一种可能性。

一种脱离了为爱所感动的，脱离了贤妻良母责任感的可能性。

沙漠上的条件虽然贫苦，可是这个地方却有真正的自由。

在这里，何云露仅仅只是专家何云露，而不是丈夫的好妻子，公婆的好儿媳。

洗完脚后，何云露沉沉睡下，而顾长歌在离开时贴心地为她带上了房门。

他还要去看看另一个人，那个在睡梦中就不停呼喊着何云露名字的男人。

病房内，江叶伟已经悠悠转醒。

进来看他的那个人并不是他想要的，瞬间破坏了江叶伟的心情。

“你过来做什么？我记得你对何云露并没有代表权吧。”

顾长歌气定神闲，坐在他床边倒了杯热水，自己喝了起来。

“现在有了，我们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江叶伟气的几乎就要从病床上爬起来，又扯到了伤口，呲牙咧嘴。

“你！你趁人之危！”

顾长歌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心意到了自然而然的事情罢了，怎么能叫趁人之危呢？”

22

又隔了两天，一大清早，医疗室的小护士就愁眉苦脸的在何云露的房门口等待着。

“虽然说挺不好意思麻烦你的，何专家，可是江厂长他实在是太烦人了，弄得我们工作都无法开展。”

等到了实验室，何云露又被叫去接了几通电话。

都是其他部门的几个领导或者是负责人，这其中也有她的直属上司。

这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劝何云露去照顾两天江叶伟的。

何云露没了心情，一整天都埋头在实验室做事。

进了实验室或者是计算组的人要保持绝对安静，专家组的人做事，自然没有人敢打扰。

下午又来了几个电话，顾长歌也一一帮何云露给挡掉了。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却是顾长歌过来，跟何云露说明江叶伟的情况。

“他现在的情况的确是不太乐观，听几个医生说，因为下半身失温有点久，所以不排除做手术或者是截肢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