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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聿承赶紧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这里，别怕。”

这一幕落在护士眼里，便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你丈夫来了，那我就去忙了。”

冯聿承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将话吞在肚子里。

吴佩霞这次病得很突然，秋天昼夜温差很大，她又来例假，寒上加寒，一不小心就重感冒了。

冯聿承衣不解带的在她身边照顾，等坐下来歇口气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晚上八点，吴佩霞的烧退了，但是人还没醒。

冯聿承松了一口气，终于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纷乱零碎的梦。

梦到的都是一些过往的旧事。

“我和你的情谊是革命的情谊，一百年都不会变！”

“相信我，佳音，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

“再过十年，我们将这坛女儿红取出，坐在院中对月饮酒，多好！”

这都是他和宋佳音花前月下，许过的誓言。

这些年，他自问自己做得还不错。5

除了忘记取酒，他答应她的事，基本一件不落。

如果说有什么差池，那就是有时候为了吴佩霞，耽误了回家，或者耽误了约会。

但这应该都不是什么大事，宋佳音完全理解。

冯聿承知道这是梦，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非常沉重。

总觉得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不好。

梦醒后他的头昏昏沉沉，一片混沌。

恍恍惚惚想起梦里的感受，他心中有些慌乱。

梦境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前不久他和宋佳音在国营饭店吃饭的一个场景。

宋佳音突然问他：

“冯聿承，这些年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顿了顿，才回了一句：

“没有。”

确实没有任何事再瞒她了。

冯聿承心想。

“聿承哥——”

吴佩霞突然的呼唤打断了冯聿承的思绪。

冯聿承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吴佩霞已经醒来。

他忙喊医生。

医生检查过后对冯聿承说。

“你爱人的烧已经退了，输完这瓶液，留院观察两小时。”

“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回家了。但是要注意保暖，特别是不可吹冷风。”

冯聿承其实想说眼前的这个不是他爱人。

但医生已经离开去看下一个病人。

冯聿承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六，分针停在十二，早晨六点。

一天一夜未归，他又失约了。

真是事赶事，一刻不得闲。他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一会回去的时候，给佳音带吉祥糕点铺的云片糕吧，她最爱吃那个。

——“聿承哥，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没什么，你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一定要说。”

冯聿承回过神，看着吴佩霞略显苍白的脸，关切的问她。

吴佩霞轻轻摇头，看着冯聿承眼底泛起的红血丝，一阵心疼。

“聿承哥，你一夜没睡好吧？去旁边的床位躺会吧。”

“这怎么可以，这是病人的床位。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冯聿承拒绝了吴佩霞的提议，又替她贴心的掖好被角。

“立秋了，别再着凉了，病上加病。”

“有你在，病了也不怕。”

第10章

吴佩霞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冯聿承听了心中一纠。

他假装没有听出吴佩霞话里的情意，像往常一样回了一句：

“傻丫头，尽说傻话。”

他知道，吴佩霞对他没有忘情。

但他也知道，吴佩霞已经是过去式了。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宋佳音和吴佩霞都是世间的好女人，但是妻子只能有一个，他不能冒世间大不韪。

他没有想过自己到底还爱不爱吴佩霞。

但他很肯定，对于妻子宋佳音，他是爱到骨子里的。

所以和吴佩霞重逢后，宋佳音提出离婚让位，他果断拒绝。

有时候他想，或许爱情不分先来后到。

一个人一生不只会爱上一个人，爱上很容易，爱下去很难。

对于吴佩霞，他能照顾的都照顾到了。

要怪就怪世道无常吧。是命运将他和吴佩霞分开，又让他遇到了宋佳音。

这不是他的错……

“聿承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花了吗？”

长久的静默让吴佩霞有些奇怪。

她看着冯聿承痴痴的望着她，但又仿佛眼里没有她，而是透过她望到了别处。

她有一瞬慌乱，打断了冯聿承的思绪。

冯聿承定了定神，对她说。

“没有。我就是想到家里还有点事，可能要先回去一趟。”3

“你一个人可以吗？”

吴佩霞眨了眨眼，眼眶微微泛红。

“昨天是七夕，耽误你和佳音姐过节了吧？”

“对不起，你快回去吧。这个点佳音姐应该还没去上班。”

“七夕节没耽误，你是病糊涂了，这会都已经是八月十三号了。”

冯聿承提醒着吴佩霞，但心中却一阵熨帖。

六点二十，确实还能在宋佳音出门前好好解释一下。

吴佩霞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呆在她身边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和宋佳音给他的感觉不同。

宋佳音身上那股子“上进”的劲，有时候会让他感到压力。

他马上要升职了，她也没比他慢。

当然这样也好，大家都会说他们是模范，是标兵，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叮铃铃——”

冯聿承将自行车骑得飞快，一路按着铃，提醒大家避让。

路过吉祥糕点铺，他买下今天新鲜出炉的第一屉云片糕。

赶到家的时候刚好七点。

他心跳有些快，突突突的。

不知为何，这一路他总害怕家里出了什么变故，所以赶得很匆忙。

真到家了，站在了大院门口，他反而有些踟蹰。

院中一切如旧，和他离开前一样。

忽然门开了。

——“冯同志，早啊。工程队这么忙吗，这个时候才回家？”

打招呼的是隔壁的王婶，端着脸盆出来倒水。

冯聿承挤出一个笑脸，算是回答了。

走到自己家门，插入钥匙转动锁孔。

门开了，屋里却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也没开窗。

冯聿承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屋里有些昏暗的光线。

他的视线落在了桌上已经坏了的饭菜上。

那还是他前一晚做的，但是碗筷只有自己的那一副了。

而原先摆着宋佳音碗筷的地方，摆着的是一个氧化了的半边梨子。

盘子下压着一张小小的字条。

巨大的恐慌瞬间从头到底笼罩下来。

“佳音——”

他颤声喊一声宋佳音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冯聿承走近餐桌，抽出了盘子下的字条。

淡淡的蓝色钢笔，印出淡淡的几行字迹。

“冯聿承，我走了。”

“我看到了你和吴佩霞的结婚证，也看清了你对我的感情。”

“这十年婚姻，就当你我是在搭伙过日子，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再见，后会无期。”

第11章

冯聿承的脑海忽的一片空白。

再见。

宋佳音对他说再见？

这怎么可能？

冯聿承不敢置信，手撑在桌上。

心里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

良久，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屋里的一切。

茶几上，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压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前几天送给宋佳音的礼物盒子。

打开一看精美的四叶草胸针静静的躺在里面。

而盒子底下压着的纸片，却令冯聿承瞬间血液都快凝固了。

那是一张自己和吴佩霞的结婚证。

又或者说，那是他配合吴佩霞留的一个纪念，当不得真。

但他记得领完证盖完章，他就让吴佩霞自己收着了，怎么会跑到家里来？

冯聿承脑子里乱哄哄的。

看着空空荡荡的家里，他慢慢回过了神。

宋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