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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事，就是拿笔在挂历上划了一下。

离公派日，还有27天。

没多久，就看见程若礼亲自带着宋母和宋霞来了。

宋烟希想起昨天程若礼安抚宋母的话，只能感慨程若礼在宋霞的事情上，还真是事必躬亲，效率极高。

见宋烟希岿然不动，程若礼过来拉她：“烟希，愣着干嘛？以后小霞在你手底下干活，你要好好照顾她。”

宋母表情出奇的殷切。

“烟希啊，前些天是妈不好，说话太急，伤了你的心。”

宋霞则拉宋烟希另一只手，亲热地说：“姐姐，咱俩以后可就是同事tຊ了。”

为了她手里那个留学名额，这一套接一套的套路，让宋烟希感到疲惫又厌烦。

宋母无视宋烟希的冷漠，又笑着拿出一件衣服摆桌上：“昨天妈到供销社扯了五尺新布，连夜给你做了套新衣。”

宋烟希一怔。

她很少从宋母那儿得到什么新东西。

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宋母或者堂姐妹穿剩下的。

宋霞却不同，宋母从不让她穿别人剩下的衣服。

摸着柔软的布料，宋烟希心里没有多少柔情，有的只有看清真相的刺痛。

她拿着衣服，似笑非笑。

“妈，一件衣服，可换不到留学名额。”

宋母立马炸了，指着她鼻子就骂：“你这冷心冷肺的死丫头，真比不上你妹妹半点！”

程若礼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被宋霞拉住了。

宋烟希看在眼里，她又平静地看向宋母说：“您也别在这儿闹，往后小霞在这儿上班，可不好看。”

宋母被她这眼神震了下。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后又更气恼。

但她到底还是顾忌宋霞，揣着气走了。

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宋烟希一眼：“你再油盐不进，也总有叫你松口的法子！”

宋母走了，宋霞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泪眼盈盈地看着程若礼。

程若礼安慰宋霞几句，又蹙眉看着宋烟希：“烟希，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宋烟希反问道：“你觉得我这样不好？”

程若礼眉头死紧：“当然，你这样自私自利怎么对呢？”

“那就好。”

宋烟希面色平静地点头。

他觉得不好，那就好了。

程若礼顿时哽住。

他扭头就走，心底却更烦乱，从小到大，他哪里被宋烟希这样噎过？

没人撑腰，宋霞终于安分下来，姐妹俩相安无事地上了一天班。

下了班，宋烟希就去参加俄文预科班。

只是没想到，在门口碰见了程若礼和宋霞。

看见宋烟希，宋霞装出一副瑟缩的样子：“姐姐，你别怪若礼哥，是我非要他安排我进来的。”

程若礼见状蹙着眉：“你这么怕你姐姐做什么？她工作上为难你了？”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唱开了。

宋烟希却懒得再听，直接快刀斩乱麻。

“程若礼，你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宋霞一块去留学，那咱们就找个时间去把婚离了吧。”

程若礼眼睛睁大，表情都凝滞了。

“你说什么？”

空气凝滞间。

忽地，一个厂工会的同事慌张朝宋烟希跑来。

“不好了小宋同志，你妈往教育厅写了封举报信，说你的体检作假！”

第6章

这一瞬，宋烟希只觉脑子里有根弦在铮铮作响。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母能为了这留学名额，把亲生女儿诬告到教育厅。

见宋烟希发愣，同事着急道：“现在区里的纪委都来了，要查你呢！”

国家培养一个留学生的投入不菲，面对这样的举报，自然会相当重视。

宋烟希还没说话，宋霞就已经大惊失色：“姐，这可怎么办啊？！”

这话简单又高明。

旁人听了，就会觉得宋烟希真的有鬼。

那同事面色已经惊疑不定，程若礼的脸色更是黑沉一片：“宋烟希，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你最好主动去承认错误！”

要是宋烟希真体检作假，程父这个厂长也会受到波及。

程若礼的反应，却让宋烟希本来还有些慌的心静了下来。

她瞥程若礼一眼，反问道：“厂里管的体检，我能有什么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若礼也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话不妥，又想到宋烟希说要离婚，下意识就去拉她手。

宋烟希却没给他机会，先一步转了身。

程若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心一瞬间空落。

宋烟希很快跟着同事来到厂工办。

这里已经围了乌泱泱一大片人。

程父冷着脸让宋烟希上前，对旁边的纪委说：“为了配合您调查，宋烟希已经找来了。”

从表情，宋烟希就能看出程父对自己的不满。

但她很平静，说：“纪委同志，您好，我就是宋烟希。”

她一出现，看热闹的人说得更厉害了。

“宋大姐也真忍心，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去举报去了。”

“我看这是大义灭亲！谁不知道宋烟希是程厂长儿媳，天天坐厂工会享清福，我早说了这留学名额也是厂长安排的！”

“当时体检是在厂子里办的，这事儿往大了说，就是整个厂子的领导都帮着宋烟希作假，要真查出什么问题来，那些领导都别想继续干了！”

程父和厂里其他领导的脸都黑了。

纪委也似笑非笑地施压：“程厂长啊，有这层关系，不会真顺手改了体检结果吧？”

“哪儿能啊。”程父慌乱不已，“咱们厂里干什么都是透明公开的，怎么会徇私呢！”

宋烟希却不慌不乱地插话：“纪委同志，我的资料随便您查，有问题我就会接受组织的处理结果。”

纪委有些诧异地看着宋烟希。

见这姑娘态度端正，眼神清明，也不像会作假的人。

纪委缓和了态度，稍一颔首：“行，那咱们一块去查验查验。”

一行人往前走，程若礼也走到宋烟希旁边。

“烟希，你没事儿吧？”

宋烟希淡声回道：“真有事我也会一个人担，扯不上你们程家。”

程若礼被她刺了一下，脸色沉了：“你早把名额让给小霞，你妈也不至于闹出这种事来。”

宋烟希怔然片刻，很快扯出个释然的笑：“你说得对。”

说完，她头也没回，大步往前。

宋烟希跟着纪委查完档案，又被带着去医院进行了第二次体检。

结果明天才能出来，宋烟希镇定地回了机械厂宿舍。

她直接去找宋母，刚上楼就听见她在和邻居吵架。

“怎么了，说你几句你不乐意了？我这辈子还头一次见偏心偏成你这样的妈！”

宋母冷笑一声，嚷得更大声。

“偏心怎么了？人的心本来就偏的，我就更喜欢我们家老二，什么好的都该是她的！”

第7章

宋烟希脚步一顿，顿时感觉没了再和宋母说话的必要。

楼上两人的争吵还在继续，宋烟希转身下楼。

站在单元口，宋烟希红着眼眶看着前方，有一瞬间迷茫。

哪儿才是她的归属呢？她不知道。

但反正，不该是这里。

宋烟希回家的时候，发现程若礼正严肃地坐在桌前等她。

“烟希，我们好好谈谈吧。”

宋烟希只静静地看着他。

程若礼接着说：“我觉得我们家庭矛盾有点严重，得好好解决问题。”

宋烟希平静地摇摇头：“问题不在我身上。”

程若礼彻底失去了耐心，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不为一个留学名额斤斤计较，能出这么多问题？还说什么要离婚。”

“两家的父母都需要你，小霞需要发展，你非要这么死脑筋？”

这么多年，宋烟希头一次将一个人看得这么清。

她感到疲惫，叹了口气：“程若礼，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而且为什么不是你把名额让给宋霞，留下来照顾家里呢？”

程若礼一愣，一句反问脱口而出：“我的名额怎么可能让给小霞？”

宋烟希没再说话，只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里含着些轻嘲。

程若礼顿时挂不住脸，沉声道：“宋烟希，我现在真是和你无话可说！”

说完，他擦过宋烟希的肩膀，摔门而出。

宋烟希平静地转身看着这扇紧闭的家门。

前世的她，面对过无数次这样不欢而散的、平静的争吵。

只是那时的她，比现在要痛苦得多。

还好如今，她终于能解脱了。

只要再忍过26天。

……

几天后，宋烟希留学名额无误的告示就张贴在了机械厂宿舍的公告栏上。

宋烟希去看的时候，发现那儿围着一群人，宋母和宋霞都在。

厂里邻居正对她们指指点点。

“也不知道亲妈去告这个假状是为了什么，这不平白给女儿添堵吗？！”

“谁不知道宋家那两口子偏心偏太平洋去了，肯定就是为了大女儿手上的留学名额呗！”

“我要有宋家老大这么懂事的女儿，开心都来不及……”

母女二人脸色都相当难看。

她们本来以为只要举报，厂子里为了摆脱徇私枉法的嫌疑，肯定就会取消宋烟希的名额。

所以现在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的，结果自己成了笑话。

宋霞一张脸涨得通红，宋母更是脸色发青。

她拨开围着的人群，就大声嚷嚷：“我自己的女儿自己不清楚吗，说不定是连那领导都买通了！”

听这话，宋烟希有些忍无可忍了。

她直接走到宋母面前，面无表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