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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程寅生的啜泣声一顿。

她想起那场她心不在焉的庙会，此刻就算顺着徐怀菱的话说，也想不起来。

而徐怀菱却如数珍宝，慢慢说着：“我从前被关在冷宫里，也没逛过庙会，后来听你说起过几次，因得太忙也没去成。”

“后来跟你去的那次，但是有趣至极，你看杂耍时陡然亮起的眼睛，戴上簪子时的茫然，还有那枝折柳。”

“我很想留下来，再看一看，但终究是不行了……”

他的话，越来越微弱下去。

程寅生还没能回话，忽听得底下呼吸粗重了下，转瞬，就没了声息。

第四十六章

“徐怀菱！”

程寅生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匆匆赶来的大哥，就只见到她跪坐在地上，无助的哀喊。

他领着人匆忙跑了过来，然后指挥着架开了程寅生：“赶紧来两个人，把这石板挪开救人！”

几个汉子“呼啦”围了上来，程寅生被拽到旁边，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在一阵喝声过后，石板被轰然抬起。

程寅生收敛了些眼泪，赶紧围了过去，眼前一幕却又险些让她昏厥。

徐怀菱躺在惨败的马车里，几根车辕顶不住了那块巨石，才不至于在地动发作时立即死亡。

可他身上的状况，并没好到哪里去。

徐怀菱大腿上插着一根折断的树枝，血迹早已干涸，他面如死灰，紧闭着双眼，好似再也睁不开了。

程寅生深吸了口气，血腥气直往上涌。

她颤着身子，想要上前两步，却又被人拦住。

跟她说过几句话的大哥，此刻竭力阻止着她，不住劝道：“姑娘，你先不必冲动，他还有些呼吸，我们这就带他回去……”

“带回去！”程寅生的声音嘶哑，无助看着受伤惨重的徐怀菱，“求求你们，带他回去，救救他！”

这一声声，撕心裂肺。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听到这话也红了眼。

他们赶忙带着徐怀菱，往寺庙当中跑去。

一路风风火火，却也废了些时候。

寺庙里已经微聚了不少人，听到门口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

程寅生顾不及他们，赶忙清出地方，等人将徐怀菱放下，就被挤出了人群。

她紧张地张望着，身侧响起百里明宸的声音：“不用担心，九千岁……他……”

后头的话，他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程寅生知道，徐怀菱只是对她有恩，对旁人仍旧是那副铁血掌权者的模样。

她回身，此刻还能腾出心思安慰百里明宸：“明宸不必勉强，我懂你意思。”

百里明宸抿了抿唇，垂头不语。

他们在旁边焦急地等候着，但这穷乡僻壤，又刚刚受完灾害，并没多少药材。

直到傍晚，大夫包扎完徐怀菱最后一个伤口。

夏夜闷热，他头上出了一层热汗，抬头朝着焦急的程寅生说道：“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只是右腿……”

程寅生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听完前半句话，就安了心。

她忍下眼眶浮上来的热泪，垂下头去：“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见她这般模样，大夫赶忙摆手。

他跟程寅生解释：“并不是如此，姑娘且末丧气，是这地方太偏僻，药材不够，要是能赶紧送出去，这条腿指不定还能保住，也才能脱离性命之忧！”

程寅生猛地抬起头来，瞳孔轻颤。

一阵不敢置信的狂喜将她吞噬，程寅生几乎是没有思考，忙说：“那我这就带他走！”

话落，她就想上前去扶着徐怀菱。

可还没走出去两步，她手腕忽然一紧。

程寅生回过头去，就见百里明宸紧紧拉住她。

她还没来得及也抓，百里明宸就眸带犹豫的开了口：“如今，我们恐怕是出不去了。”

第四十七章

程寅生颇为惊讶，讷讷发问：“明宸，你这是何意？”

京州如今情势是不太明朗，可她目前的身份还是西风国使臣，悄悄将徐怀菱带回去医治，也不算难。

百里明宸默了瞬，还是如实答道：“你可还记得宫宴刺杀？宫中来了消息，说是对那些刺客严刑逼供后，他们终于吐露了实情。”

“实情？”程寅生有些愕然。

那些刺客，不是徐元慎派来的吗？

他们的口中，还能吐露出什么实情来，总不能是供卖了当今的皇上徐元慎。

正当她困惑之际，百里明宸又开了口：“据那群刺客所说，他们是受你和徐怀菱指使，连带牵扯出你曾是泠妃等等往事，百姓得知你从前做的事，又说你起死回生必是妖异之状，说要……”

程寅生的心陡然一紧，追问：“要做什么？”

百里明宸的声音，愈发低沉：“刚下了通缉令，说是要，对你处以火刑。”

火刑。

程寅生倒是晓得。

这所谓火刑，不过就是把人绑在堆满柴火的柱子上，当中火火烧死。

她张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百里明宸劝她：“鹤西此刻消息还闭塞，现在还无人知晓，趁此时我带你离开，至于徐怀菱……”

他眼神扫过躺在草席上虚弱的徐怀菱，眸中闪过丝戾气：“你对他已是仁至义尽，能不能保全自身，就看他自己的福气了。”

话落，百里明宸转眸，！急切地盯着程寅生。

而程寅生略一沉吟，避开了他的视线：“你知道的，我总会想去试一试，你不必管我，先回西风去。”

她不愿寻求任何人的帮助，也不想再拉另一个人下水。

只是没想到，此番也会将她牵扯其中。

看来徐元慎真如徐怀菱所说，是铁了心要折去他所有羽翼，不留下一个活口。

百里明宸见她这副坚决的模样，也不知该劝什么了。

其实他能够猜到程寅生的选择，只是仍抱着丝希望。

而他，又怎么可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百里明宸低叹了声，忽地牵起程寅生的手，他声音低哑，一看就是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你也知道我的，无论如何，我都想陪着你。”

闻言，程寅生心头微颤。

她抬眸，对上百里明宸一如既往温柔的眼眸，那里边有着她不容忽视的感情。

就算百里明宸没说，她也懂。

程寅生还不知如何去回应这份感情，而百里明宸已经吩咐那两个贴身的随从：“去备马车，朕要去寻医。”

随从应声而去，不消片刻，还真从这荒废之地搞两辆像模像样的马车。

有不少好心人帮忙，将还在昏迷中的徐怀菱抬上了马车，百里明宸从前在太医院待过，也不太担心这一路上的换药。

就这样，在深夜里，两架有些破旧的马车驶离开了鹤西。

程寅生跟百里明宸坐在一处，总是忍不住担忧回头。

百里明宸看着她这副模样，眸光晦涩难分。

他忽然抬手，握住了程寅生放在膝上的手，趁她看向自个儿时，问：“白泠，待到这些事尘埃落定，你可愿作我的皇后？”

第四十八章

闻言，本处在担忧之中的程寅生，身形陡然僵住。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早早备好的答案，再此种情形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程寅生别过脸去，声音很轻：“明宸，等此事了结再说。”

这算是百里明宸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并未缠着问下去，用力握紧程寅生的手，像是在宣告自个儿的决心。

一路不过寥寥几语。

从鹤西到京州，中间大小不一的城镇村落，程寅生都能见到自己的通缉令被贴在各种地方。

他们只能走那些偏僻小路，加上一路寻医问药，等会到京州城郊，已是半月后的事情了。

两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了熟悉的客栈前，程寅生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