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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燕同志那边有个采访需要我出镜，她穿的得体，我也不能太糙。”

说这话时，徐清牧眼中满是笑意。

江映柳心头一顿。

沈春燕，一年前从首都报社调任过来军事记者。

最近一个月在写徐清牧的专访，所以她几乎每天都会来军区。

一开始她采访徐清牧也就半个小时，现在基本最少也是两个小时。

江映柳帮他系好扣子，迟疑开口：“清牧，我打算回原部队……”

没成想话刚说一半，徐清牧就变了脸：“不行，你在卫生队待的好好的，又回去干什么？”

江映柳一噎。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徐清牧立刻软下态度，劝道：“我不是想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是看不得你吃苦，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可当兵的怎么会怕吃苦，又那会不受伤呢？

江映柳想反驳，徐清牧却揉了揉她的头：“时间来不及了，我不能让春燕同志等久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江映柳看着男人急匆匆却又带着期待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和徐清牧父辈都是军人，两人是在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从一起入伍到处对象，再到结婚，一切理所当然。

徐清牧很爱她，总怕她受伤，一直想让她调去卫生队或者通信营。

她也很爱徐清牧，为了不让他担心，就主动要求调去卫生队，离开心爱的原部队。

她一直认为她和徐清牧感情深厚，夫妻恩爱。

可直到沈春燕的出现，江映柳第一次从徐清牧眼中看到汹涌澎湃的渴望。

那是一种仿佛‘全世界中我只看到你’的专注和深邃。

她坚信徐清牧对婚姻的忠诚，却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自己。

相识二十五年，结婚四年，他们好像从没问过对方‘你爱我吗’……

江映柳眼眶渐红，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转头看向墙上的挂历。

1983年12月1日。

她撕下这个月的第一页。

撕完这个月，她和徐清牧就要面临一场无期限的分别。

第2章

当天下午，江映柳回到原部队，开始出发前的训练。

大家原以为她在卫生队待了几年，体能会下降，没想到最后的训练结果比所有男兵都要优秀。

队长忍不住夸赞：“映柳，你不愧是我们军区最出色的女兵，身体素质还是这么强悍！”

说着，他语气多了分感叹：“其实我们都没想到你还会调回来，毕竟这个任务比以往都要艰巨。”

江映柳满头的汗，目光分外明亮：“为了国家建设，无论多艰巨我都要去。”

听到这话，队长欣慰地点点头。

一下午的训练，让江映柳暂时忘记了和徐清牧之间的问题。

下了训后，她一如既往去食堂打饭回家。

可直到天黑，徐清牧才迟迟回家。

当看到桌上凉透且没有动过的饭菜，他诧异看向江映柳：“你还没吃饭？”

江映柳看着他：“采访很重要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徐清牧脱下外套走过去：“春燕同志的钱包被扒手偷了，我帮她追了回来，她为了表达谢意，就请我吃了饭。”

顿了顿，他突然觉得不妥，转头握了握江映柳的肩：“你可别胡思乱想，首长跟我们一起吃的。”

四目相对，江映柳看到徐清牧眼中好像仍残留着不舍。

是因为相谈甚欢的采访，还是因为结束了今天和沈春燕的见面……

徐清牧扯下领带后准备回房：“赶紧吃吧，我换身衣服去夜训。”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江映柳一时没忍住心里的惶恐，突然问：“清牧，你爱我吗？”

徐清牧脸上闪过抹愕然，旋即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头。

“明知故问，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对你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是军人又是军嫂，要大度，别乱吃干醋。”

说完，他径自回房间换衣服。

江映柳僵在原地，目光逐渐黯淡。

她问的很直白，可徐清牧没有直接回答。

二十五年来，她第一次看不透这个男人。

江映柳没了胃口吃饭，但为了不浪费粮食，她还是把饭吃完了。

次日。

起床号还没响，徐清牧就出门了。

江映柳又没来得及跟他说自己要出任务的事，只能等两人回家的时候再说。

但她也打定了主意，即便徐清牧不赞同，她也要坚定自己的选择。

中午，江映柳从食堂打了饭回家属院，没想到碰上大院里的外号‘大喇叭’赵婶。

“映柳，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最近都没见你跟徐团长走一块儿了，夫妻俩闹矛盾了？”

赵婶挎着菜篮，直接跟她走在一起。

江映柳一时哑然：“……他最近训练忙。”

赵婶‘嗐’了一声：“得了吧，现在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他跟报社来的那个新记者走得近。”说着，她语气多了分警告：“你可注点意，小心自家男人被狐狸精勾走！”

听到这些话，江映柳心里很是不舒服

而赵婶丝毫不觉得冒犯，反而越发来劲：“不是我说，你们结婚这么久也没要个孩子，你得知道，孩子才能套住一个男人的心……”

江映柳无奈打断：“赵婶，我心里有数。”

谁知赵婶诧异看着前方，又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你自己看看你心里有不有数吧。”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江映柳瞳孔骤然一缩。

宣传栏前，徐清牧正扶着沈春燕的肩，两人目光相对，好像张照片被定格了一样。

江映柳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赵婶子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大喊。

“徐团长，你媳妇在这儿呢，搂错人了你！”

第3章

徐清牧和沈春燕听见声音齐齐回头。

江映柳站在原地，还没从刚刚看到的一幕缓过神。

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徐清牧接过她手里的铝饭盒：“你别误会，刚刚春燕同志脚崴了，我扶了她一把。”

沈春燕也附和：“对，幸好徐团长在，不然我就摔下去了。”

江映柳看着她虽然在解释，但眼睛却从没离开过徐清牧。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沈春燕。

毫无疑问，沈春燕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穿着时下流行的蓝色呢子大衣，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眼睛又圆又大，娇小的身材更是散发保护欲。

没等江映柳说话，赵婶直接开始指责。

“那可真是巧了，怎么就摔到徐团长怀里去了？”

“天天不是找人家做采访就是一起照相，徐团长是有妇之夫，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避嫌！”

这话说的沈春燕羞愤难当。

她红着眼，巴巴望着徐清牧：“徐团长，我会跟报社反映，换人来给你做专访的。”

说完，沈春燕捂着脸哭着跑了。

气氛一下僵凝。

眼瞧着徐清牧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赵婶也意识到自己嘴快了，打了个马虎眼赶紧走了。

江映柳看着男人紧绷的脸，知道他是生气了。

“赵婶她……”

“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别吃没必要的干醋，你怎么还带着赵婶掺和进来？”

徐清牧带着质问的语气比以往都要重，更像根刺扎进江映柳心里。

她紧皱着眉：“从头到尾，我都没说过沈春燕的一句不是，赵婶心直口快，但她有些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一个单身的年轻姑娘，天天来找你，对你和她自己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你们既然是朋友，就该提醒提醒她。”

两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一次却让江映柳感到委屈。

徐清牧以前从不会因为外人指责她。

从小到大，他都是无条件的偏向她。

而徐清牧听到江映柳这么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和态度。

他叹了一口，将她抱进怀里。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胡思乱想的，所以话说重了，别生气。”

一股从没在徐清牧身上闻到过的雪花膏的味道，让江映柳呼吸一凝。

第一次，她主动推开丈夫。

“知道了。”

徐清牧看江映柳低着头，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继续耐着性子哄。

“好了好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还信不过我吗？”

江映柳沉默。

他们的确很多年的感情，他们有战友情，有亲情和友情，唯独爱情不确定。

她没了再说下去的心思：“……回去吃饭吧，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往大院走，可半道上徐清牧收到首长集合的指令，便匆匆离开了。

江映柳只能一个人回去。

吃过饭，她看着房间里挂在墙上的结婚照出了神。

以前徐清牧总会把它擦得干干净净，但现在已经蒙上厚厚一层灰了。

犹豫片刻，江映柳还是把结婚照取下来，仔细擦干净后才发现玻璃有了裂纹。

她看着，莫名想起刚刚徐清牧和沈春燕在一起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和徐清牧之间的婚姻，好像也出现了裂痕……

江映柳强下压心头的闷疼，把结婚照收起来，想趁空闲重新去装个玻璃。

傍晚，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了。

江映柳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