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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片刻又道:“念念需要你,她可是你的血亲,你怎么能在此时撂挑子,还有京华……”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
“贺宴庭,我姐姐若是在世,也不会愿意看到我受这样的折辱的!”
“你和张家小姐共舞,和李家小姐赴宴,每日都有应酬不完的约会,现如今,你还让念念叫了金若蘅妈妈。这便是你日日在嘴上念的,挂念我姐姐?”
“你不过是借着挂念的幌子,为自己的放荡行方便罢了!”
“如今,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
大门关上后,我径直上了楼,没有回头。
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
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新生。
4
我的父母也找到了我。
妈妈云鬓高挽,黛眉如弯月,看起来依旧娴静典雅。
一见我,脱口而出的却是责骂。
“宋知韫,离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们!还要我们看到报纸才知道!眼里还有没有你老子娘?”
“你是女子,读了几年书当真以为男女平等了?”
“旧国才亡几年?这是败坏门风的行为,你让你老子以后怎么在众人面前抬头?”
“那可是贺家!你这样撕破脸,让两家以后可怎么办!念念怎么办?”
自始至终,都没问一句,我是不是受了委屈。
纵使早已习惯了,我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的酸涩。
“如今我已24了,为了宋家,卖给贺氏八年也该够了。”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却笑了。
心中忽然无比轻松。
妈妈怒的满脸涨红。
“你莫要忘了,你还欠你姐姐些什么!”
闻言,我身躯一震,眼底猛地涌上几分雾气……
我的命,是姐姐给的。
姐姐生前的最后一个秋天,犯了咳疾。
我去药铺抓了药,赶往贺家。
秋雨连绵,我在路边撑伞躲雨,一辆小汽车在我跟前停下。
我以为是贺家的汽车,兴冲冲走上前,自己开了车门,正要说:“姐姐还知道派人来接我啊。”
却见一张油腻肥胖的面孔对着我笑。
那是新入北平的军阀司令风有祥。
他是每日时报的威风常客,阴险狡诈,杀人不眨眼,才有今日的势力,他也是花边小报的新闻主角,今日买了戏子,明日睡了影星,这等身躯,竟也是情场浪荡子。
我赶紧关上车门,伞都不要,往贺家跑去。
身后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那时,我心中升起一种不祥预感。
果然到了傍晚回到家,父亲黑着脸,母亲坐在灯下抹泪。
会客厅的桌上,放在我今日丢在街上的黑伞。
风有祥来提亲了!可他已经有九房姨太太,年纪大到可以做我爹……
接到这样的提亲,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父亲每日出门奔波,想凭借以往人脉和情面,为我解困。
但风有祥财力雄厚,兵强马壮,人人高攀还来不及,哪会去触他的霉头?
坏事传千里。此事很快登上小报,姐姐也看到了新闻,竟抱病回家来见我。
她蹙眉轻轻咳嗽:“此事并没那么简单,风有祥和你姐夫有过节,他这么做,也是让你姐夫难看罢了。你姐夫已为你出面,可惜风有祥这老东西仗势欺人,擦枪走火,伤了你姐夫的腿……”
“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们,实在不行,我眼睛一闭,嫁给他就好了……”
“傻子,不到最后关头,咱们决不能放弃。我知道风有祥的亲娘就在北平,他是最孝顺的。过几天就是他老娘大寿,我可以送一套绣品,找他老娘说和。”
我的姐姐,是全北平,不,在我眼里,是四万万同胞中,最好的绣娘。
可她的身子一向弱,现在又得了咳疾,又是秋冬最不易调养的时候,我坚决不同意:“姐姐,你的身体要紧,大不了我嫁他,他不是有九房姨太太吗?人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她们能过活,我也能过得。”
姐姐拧了拧我的腮帮子:“傻子,你想嫁他,我还不同意呢。我可不想和这样的人做亲戚。”
她回到贺府,就连夜赶工,听说贺宴庭为此和她吵了一架,但也只能心疼妥协。
而我像个茫然无措,装作无辜的刽子手,只能在姐姐身边为她端茶送药,看着姐姐的脸庞一日日从珠圆玉润变得枯黄黑青。
七日之后,绣品完工。
姐姐躺在榻上松了一口气:“阿韫,姐姐做到了。”
我忍着泪接过绣品,不禁感叹,天道不公,为何让我这样心灵手巧、才华横溢的姐姐患疾?
若是病在我这样的废物身上,我就不会乱跑,不会惹上风有祥那样的人物。
这绣品,乃是苏绣中的上品双面绣,正面是松鹤延年,反面是花开富贵,绣工细致、色彩清雅,若是拿来做玻璃屏风,只怕有市无价!
绣品送入风府老太太跟前,听说老太太连连点头赞叹,只说此物只应天上有。
风有祥的提亲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个结果对我来说,称得上欢喜。
可我的姐姐,却因为数日辛苦,病情加重,贺宴庭请了北平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人参吊着,可我的姐姐……她还是去了……
姐姐的灵堂上,贺宴庭痛苦流涕,完全没有一个少帅该有的威严。
他哭完了,猛地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眼睛猩红:“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京华!”
我无可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我只能跪地,向他叩头认错。
5
八年了,我心甘情愿在贺家做贤妻良母,是因为我心里念着我的姐姐。
八年了,我以满腔愧疚向他们赎罪,可我换来的却是贺宴庭的冷落,贺念念的骄纵无礼。
我的罪,是赎不清的,可贺家人不配。
妈妈说到我欠姐姐的债,她自己也哭了。
最后她抱住我:“我苦命的孩子……,你和贺宴庭离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风有祥又派人来提亲,还是不肯放过你。如今他家老太太归西,谁还能劝得住他啊。”
“风有祥还给我们放话,若是不从,就要闹得我们全家不得安宁。阿韫,妈知道你在贺家不如意,可那也算是个避风港。”
“当然,我和你爸爸不想逼你,倘若你不愿意,我们一家三口远走高飞,落得个清净。”妈妈眼中,竟有几分释然和洒脱。
我看着两鬓斑白,中年丧女的父母,他们还经得起舟车劳顿吗?还能再去适应另一方水土吗?
可我想起贺宴庭那张冷漠、骄傲的脸,心中退缩。
“爸,妈,容我回去想想。”
回到我的小院子,崔静怡从房内火急火燎地走出来,向我招手:“找你呢,你干嘛去了?快快快,江湖救急。”
“什么江湖?救什么急?”
“哎呀,边穿边说。”说罢,静怡就拉着我进了房间,提着一套精致漂亮的洋装:“阿韫,今晚在之江路的北平大饭店,有一个商务晚宴,需要一个翻译,可我今晚有急事,去不了,你帮我顶上。”
“哈?我……我可以吗?”虽然已经通过学校的师资考试,可我还是紧张。
“啰嗦什么?洋装都给你准备好了,我自己还没舍得穿呢。快点套上……哇,阿韫,你可真漂亮,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快坐好,这是国外带回来的胭脂水粉,让你看看我在国外学的化妆手艺。”
看着镜子里的洋装丽人,我被婚事搅乱的心情好了一半:“你也要学李鸿章大人师夷长技以制夷啊?”
“那是。我留学的时候,追我的外国人排了一长队,可我谁也看不上。”
我点点头:“应该多派你这样的人留学,把外国男人迷倒,就没人来欺负我们中国人了。”
静怡送我上了专车,车子在北平大饭店门口停下,走进三楼大厅,正要去见雇主,却看到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
贺宴庭一身黑色长呢风衣,侧影冷峻英气,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聊天。
他注意到动静,向我的方向看来。
确认是我,贺宴庭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光彩,但我并不想猜他的心思,像是见到瘟疫一般,我马上躲开目光,和侍应生往沙发走去。
汉斯先生还没有来,侍应生端上茶点饮料,说是汉斯先生晚一些到,请翻译官耐心等待。
汉斯先生?我心中了然,那不是贺家的老朋友吗?
但我也没什么好尴尬的,挣钱嘛,不寒碜。
周围的人自然认得我是贺宴庭的妻子,哦不,是前妻了。
有的妇人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看着我,无非说些我一个女人家,守着条件这么好的丈夫,竟然要离婚,不懂御夫之道,不懂隐忍,不是贤妻,必然没有人要……
我翻了个白眼,无聊啜咖啡,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咯咯笑声,是念念。
6
“念念,这个漫画书是不是很好笑?”
我抬眸,只见念念穿着雪白的公主裙,玉雪可爱,身边站着的人,便是一身素雅中式旗袍的金若蘅。
金若蘅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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