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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站在幽微殿门外时不觉得冷,此时回到这空荡荡的乾元宫倒是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明明地龙烧得那么旺,却仍旧遍体生寒。
王沿冷哼一声坐了下来,今日来并不是恰当的时机,如果可以他是想多晾秦慎几日的,好让他尝尝寝食难安的滋味。
可当日皇帝将王贵人有孕之事昭告天下,世人只看得见他在和王家服软,却没看出来掩藏在其中的险恶用心。
他也是在被萧窦两家几番试探排挤后才反应过来的,当时他还沉浸在皇帝被迫和他低头的快感里,回神后嫌隙已生。
即便如此,事情也不是不能转圜的,但皇帝一回宫就将无力翻身的徐功交给了大理寺,徐功是谁?他王家一手扶持起来的左膀右臂。
大理寺卿有多圆滑人尽皆知,皇帝此举就是在给他脱罪的机会。
此举一出,他王沿就是行刺皇帝,都会被当做是苦肉计。
他从未被人算计得如此彻底过,可他还是按捺下所有不痛快来了这里,不为旁地,而是那块名为皇位的肥肉太过诱人。
几个月而已,他王家等得起,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皇上真是好手段,”他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声,“旁人只以为你是被逼无奈,哪里料得到你是步步为营,逼我王家上钩,我们都小瞧你了。”
“王卿谬赞。”
秦慎波澜不惊,提起茶壶倒了盏茶。
王沿抬了抬手,本能地以为他是给自己倒的,毕竟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求人,可秦慎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端起来自己喝了。
王沿意识到他在耍自己,气得眉头倒竖,狠狠拍了下桌子:“这么猖狂,你不会以为我王家真的非上船不可吧?”
“若是不想上船,你今日就不会来这里,”秦慎放下茶盏,意有所指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王沿一顿,眼底闪过波澜,他审视地看了秦慎两眼,身上那股旁人习以为常的张狂和暴躁肉眼可见的退了下去,沉静冷厉得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王贵人真是像极了王卿你。”
秦慎低笑一声,他仿佛早有所料,神情里不见一丝意外。
早在见到王贵人满腹心思却一脸柔弱时,他便知道王沿绝不是人前那副轻狂易怒的样子,这父女两个,都会演戏。
王沿轻笑一声:“那丫头还是太嫩了,我也不想板做这幅蠢顿样子,可四年前我继家主位时,情形对我王家极为不利,萧家出了你这么个皇帝;荀家背后依仗太后;窦家和老安王是姻亲,唯有我王家孤立无援,若不示弱于人,少不得要和陆家一个下场。”
让人都以为他王家是把谁都可以用的刀有何不可呢?
反正所有人看见的都是执刀人,不管情形多凶险,刀都可以全身而退。
他在秦慎面前端坐下来:“皇上的处境我清楚,有些话就不必遮掩了,想要我王家保你这几个月的命,可以,但除了皇位之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不行。”
秦慎听都没听就拒绝了,王沿低哂一声:“你猜到了?”
秦慎想猜不到也难,王沿那条胳膊就空荡荡地悬着呢,何况还有他王家嫡子的一条命。
“这笔账你可以算在朕头上,她是为了朕。”
“皇上这种算法不对,你前路已定,多加这一笔根本毫无影响,我王家亏了。”
秦慎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有任何异样,语气仍旧淡淡:“朕不会让你吃亏。”
王沿略有些诧异:“走到如今,皇上还有筹码?”
秦慎没急着开口,只提起茶壶倒了杯茶,这次他没有戏耍王沿,当真将茶推到了他手边。
“朕会给你你更想要的东西。”
第347章患难见真情
王沿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乾元宫,秦慎毫无睡意,靠在门上看着外头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
保他几个月的命吗?
那就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要谁的命吧……
钟白急匆匆赶了过来,见他穿着单薄的站在门口,连忙解下披风来披在了他身上:“皇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穿成这样站在风口里?玉春呢?小兔崽子怎么伺候的人?”
“罢了,朕睡不着,看看雪而已……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
“臣就没出过宫,现在这情形,臣不守着您怎么能安心?”
秦慎笑了一声,仍旧靠在门框上,看天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
钟白张了张嘴,有些话他很好奇,想问得委婉一些,可思前想后却发现根本没办法做到,只好开门见山:“皇上,臣刚才看见王沿出宫了,那是不是谈拢了?”
“哪有那么容易?”
秦慎摇了摇头,王沿知道他在拖延时间以图后路,自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机锋,最终也只是达成了暂时和平的协议。
“不过,世家内部不合,我们也能喘口气了。”
钟白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先前清明司递了不少消息去龙船,却没提到世家的具体动向,他们当时猜着这群人可能在谋划什么,一回宫精神都绷着的,生怕忽然出什么变故。
好在秦慎的种种作为已见成效,世家合盟分裂是迟早的事。
薛京也已经回清明司去主持大局,想必很快就能弄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这么一想,钟白就发现自己根本没能帮上什么忙,他正懊恼自己无能,脑海里却忽地亮光一闪。
“皇上,”他激动地嚎了出来,“臣刚才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偷懒打盹的宫人们被这一嗓子喊得惊醒过来,纷纷抬头看了过来,钟白毫不在意,满脸兴奋地朝秦慎耳边凑了过去。
秦慎嫌弃地侧了下头,却到底没推开他。
“说。”
“老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臣悄没声地去把四家家主给做了,到时候……”
“到时候全天下就都知道是朕做的了,然后他们就能换个家主,名正言顺地跟朕鱼死网破。”
钟白一噎,讪讪闭了嘴,他忘了世家错综复杂,没了一个家主,还可以选出更多家主出来,除非是灭门,可想给他们灭门,那就是按照先皇布下的老路在走。
“你的好意朕心领了,好好呆着吧。”
“哦……”
钟白气馁地叹了口气,闭紧了嘴再没敢言语。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虽然因为大雪和冬日的缘故,天色仍旧晦暗得厉害,可夜晚还是过去了。
“伺候朕更衣吧,回朝后的第一次大朝,朕不能迟到。”
钟白应了一声,将玉春喊了过来,可惜小太监自己伺候皇帝的时候还是紧张得厉害,手一直抖,钟白看不过眼将他撵走自己上了手。
他是打小伺候秦慎的人,虽然几年不做有些手生,可很快就回忆了起来,动作熟练地服侍秦慎换了衣裳冠冕。
仪表堂堂,威严赫赫。
这就是帝王之貌。
钟白将最后一块玉佩系上,躬身退到了一旁:“臣恭送皇上起驾。”
早朝的钟声响过三遍,陆绾自床榻上坐了起来,她习惯了这个时辰清醒,即便是在龙船上呆了几个月,也仍旧没改。
她拨弄了一下炭盆,宫人没有红罗炭的份例,她能烧的只有黑炭,黑炭不易燃,烟也大,没人守着容易出事,所以昨天睡前她便将炭盆灭了,这一灭现在却是怎么都点不着了。
她叹了口气,没再折腾,她醒得太早,这一天很长,她有些不知道怎么打发,索性打了水,一点点清理这座幽微殿。
这里她其实来过很多次,只是以往从来没注意匾额上写着什么,直到昨天搬过来的时候看见了那口水井。
忘了什么时候,她好像差一点就从这口井里跳了进去。
如今想来,却已经记不得是发生了什么。
她一点点擦拭家具,不过一刻钟就累了,只得坐下来休息,好在这幽微殿里没有主子,就算她偷懒也没有人管。
可她这边刚坐下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她侧头一瞧,就见裹成球的良妃被一众宫人簇拥着进了幽微殿的大门。
她连忙丢下抹布抬脚迎了出去:“参见良妃娘娘……”
窦安康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姐姐,你如此是要和我生分了吗?”
陆绾失笑:“怎么敢,日后还要仰仗娘娘照拂呢。”
窦安康越发不高兴,奶嬷嬷只好上前打圆场:“进去说吧,这雪下得大,莫着了凉。”
陆绾有些尴尬,这幽微殿久无人居住,昨天虽然点了几个时辰的炭盆,却并没有留下多少热气,现在炭盆又灭了,只怕是并没有比外头暖和多少。
奶嬷嬷也看出来了,连忙吩咐人去点炭盆,又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拿给陆绾看:“娘娘担心姑娘在这里住不惯,带了两床软锦里的厚被子;还有两篓红罗炭;宫人用水不易,娘娘还特意带了个吊壶,刚巧院子里有井;还有这汤婆子,熏笼,狐狸皮的厚袄子,套袖,千层底的厚棉靴……”
“奶娘,这些姐姐会自己看的,你莫要啰嗦。”
良妃原本不想拂奶娘的面子,却不想她说起来没完没了,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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