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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姑姑的哽咽声断断续续，她回到寝房中‘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窗口洒进几缕寂寥的月色，映在她忽明忽暗的脸上，徒添几缕凄凉。

门外姑姑跟过来劝：“知苡不可如此糊涂，如今白狐一族势微，你须得牢牢抓住将军这颗大树。”

“更何况世间女子本就是以夫为天，妖界也不例外……”

最后还是婢女小玲将她‘请’走。

以夫为天？自己这辈子不想这么活了。

她自幼勤学苦读，一身才名在外，哪怕回狐族做个女夫子也好过在将军府磋磨一生。

一夜几乎无眠。

翌日。

徐知苡双目猩红从医馆中走出来。

她手中攥着一纸药方，小玲扶着她正准备上马车：“夫人，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真的想清楚了吗？徐知苡攥紧的手倏然一松。

手掌摊开，是满手的汗渍与渗出血迹的指痕。

可并非她狠心，若孩子生下来，她实在无法在这乱世中护他周全。

遑论若她与慕容晋庭和离，这孩子该何去何从呢？

“徐知苡？”

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似裹挟了春风。

她愕然回头，只见一男子身着雪白长衫，身姿清瘦挺拔，光风霁月。

徐知苡微怔了瞬：“请问公子是？”

那男子双眸掩下失落，唇角扯出失落一笑：“小姐竟是忘了。”

小玲在耳边轻声提醒：“夫人，你五年前救过一个伤势很重的男子，他似是那男子……”

徐知苡顿了瞬，终于想了起来。

五年前自己的确曾在城外救过一男人，彼时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她将他安顿在城外木屋中，请了大夫将他医治。

第二日便听说他没了踪影，木屋中有她闲时策论，那男子临走留下字条：“姑娘满腹经纶，有治世之才。”

妖界向来以武服人，所以从未在意过治理方策。

只有他夸赞自己，感叹人生终得知己时，大夫道：“重病如此，恐是自己去寻葬地了。”

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

徐知苡惊愕之际，步子一顿，便踩了空。

男人伸出一双白玉般的大手将她扶住。

四目相对，她的心蓦然一惊，又立马反应亲热行为过界，但街口的人影却让她眉心一跳。

是一脸严肃朝着自己走来的慕容晋庭。

第8章

徐知苡呼吸一窒，慌缩回手。

慕容晋庭走到马车前，在看清男子面容时，却是隐去了怒意。

回府路上。

徐知苡眸色阴郁，他冷声开口：“夫人昨日说和我和离，今日怎地就攀上了妖族太子的手？”

徐知苡愕然，那男子竟是妖族太子则礼？

她正想开口解释，就听到有孩童吵闹声。

“我爹爹是将军，爹爹说过我是他的嫡长子。不过拿你一串糖葫芦而已，爹爹会来付钱的！”

那声音熟悉，正是晋庭。

待到徐知苡反应过来，慕容晋庭就瞬移至他身前。

慕容晋庭将孩子抱在怀里，掏出妖币给了小贩。

小贩诚惶诚恐：“慕容慕容将军……是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是小将军。”

慕容晋庭只宠溺摸了摸晋庭的脑袋：“想吃冰糖葫芦下次叫爹爹来买便是了。”

那样幸福的模样，刺痛了徐知苡的双眼。

慕容晋庭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晋庭的存在，便是逼她接受过继之事。

否则她会落下一个刻薄名声。

他为了晋庭可以做到这般，可自己的孩子呢？

不过是一时馋嘴，冬日喝了凉的糖水，腹痛难忍。

换做旁人，定是心疼不已，先找大夫治疗，再言其他。

可慕容晋庭却是下意识责罚孩子，让他孤身跪在庭院中整整一日。

徐知苡去劝，他却说：“劣根不除，难以成材。”

后来儿子在大雨中跪了一日，彻底晕了过去。

儿子高烧昏睡之际，还哭着反省：“阿木要更懂事听话，爹爹就会爱阿木的……”

再次醒来时，他惨白着小脸给她擦拭了眼上的泪：“阿娘不哭，以后阿木不会再喝糖水了。”

可怜的，她的儿子，那么懂事那么听话，连晋庭脚趾缝里的泥都不如。

徐知苡拼命地吸着鼻子，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她不要再当菟丝花，只靠慕容晋庭而活，为了儿子，她要自己立起来！

她摸着小腹，强忍着泪水对侍女道：“走吧，去白家。”

自白浮玉堕胎后，她还未去看过白浮玉。

白家。

徐知苡刚走到庭院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吵架声，她推门而入。

便看见白浮玉双眸红肿坐在桌前，苏灵风站在她身侧，眸光森然。

白浮玉声音坚决：“苏灵风，你我和离书已签，你又何必纠缠？”

“浮玉，我和她早无关系。那个院子我也烧了，你就同我回去吧。”苏灵风握住她的肩膀，满眼的歉疚，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白浮玉无澜的眸子闪过一抹恨意：“烧了院子你心里便没她了吗？”

屋子里陡然沉默，苏灵风低下了头。

徐知苡心狠狠一抽，沉默就是变相的答案。

白浮玉疲惫地闭上眼睛：“你让我怎么跟你重新过，看你躺在我身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吗？”

白浮玉差使丫鬟要赶他走，苏灵风急切道：“我与她清清白白，并无不轨！我也答应过你此生只你一妻，你为何要抓着此事不放？”

他力气很大，疼的白浮玉皱起脸：“你放开我！”

徐知苡急忙上前拉开苏灵风：“你这是做什么？她刚刚小产你不知道吗？”

苏灵风拧眉，看着挤开自己的徐知苡：“这是我和浮玉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强迫自己平静的白浮玉终于崩溃：“你才是外人，你滚！”

“你简直不可理喻！”苏灵风甩袖离开。

等他一走，白浮玉终于哭了出来，徐知苡抱紧她，也想努力抓紧点什么。

她忍不住在想，自己也能闭着眼，跟慕容晋庭过安稳的日子吗？

白浮玉搂着徐知苡的腰，将头埋得很深很深：“知苡，我知妖族男子多情。可这是他一开始便允诺我的，是他说这一生只爱我一人……”

“他允诺了，我才会有期待。可明明是他做不到，又为何要怪我蛮横……”

徐知苡心疼地轻轻拍着她的背，泪水无声滑落。

堂姐已经死了，慕容晋庭心里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若将此事告知家里人，又定会劝她不要毁了一桩这么好的姻缘。

是啊，妖族唯存麒麟一脉是上古神兽，而她是慕容晋庭唯一的妻，她该满足的。

可这样的姻缘是真的好吗？她给不出自己答案。

回到家，夜色已悄然而至。

慕容晋庭坐在庭院里，白玉桌上是喝完的酒坛。

这酒是姑姑带来的，说是堂姐生前酿的。

“知苡，你不愿过继晋庭是不是担忧日后有了孩子，晋庭会阻了咱们孩子的前程？”

他一杯一杯往嘴里灌。

“我向你保证，会永远将我俩的孩子放在首要……”

他话音未落，一直忍而不发的徐知苡打断了：“因为他是我堂姐死去的孩子，你心上人的孩子。”

“啪”地一声。

慕容晋庭的酒杯，摔到了地上。

第9章

夜风如刀。

四目相对，徐知苡倒不想哭了，可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颤抖。

慕容晋庭起身，惊慌将她搂入怀里：“知苡，那……都过去了……”

他没想过这个秘密她会知道。

“那你可以忘了她吗？”徐知苡苦笑地看向男人。

她多希望他能否定自己。

可是他沉默无言，和苏灵风一模一样。

徐知苡崩溃摇头：“真可笑，我一个活着的人却不及一个死去的人重要……”

还没说完，慕容晋庭腾地起身厉声呵止：“徐知苡，你莫失了分寸！”

只是一个死字，就让他失控了。

徐知苡心里阵阵发寒，继续开口：“那你娶我，是因为我和堂姐长的像？对我好，是因为无法弥补对堂姐的亏欠所以让自己心安？”

慕容晋庭tຊ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横眉竖目：“徐知苡，够了！跟着白浮玉不学好样，什么伤份话都说得出口！”

“你若再说这话，我便……”

徐知苡凑近迎上他的怒目：“将军便怎样？军法伺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