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昭宋方州小说全文阅读-聂昭宋方州小说全文完整版免费阅读
聂昭唇角带笑,眸色却如霜。
宋方州迎着她的目光笑了一笑,好像并未被戳到痛处,只如往日调笑般回应她,“怎么,你的周公瑾便从不做恶么?”
“史书上没写,我便当没做过。”
“若是史书外做过呢?”
“那我也容他。”聂昭眼底无波,见伙计端了菜品过来,便缄口,直到伙计离开才幽幽地看向宋方州,一字一顿地道,“我自小,便钟爱周公瑾这般儒将。”
宋方州执着碟子的动作一顿,任凭羊肉下锅溅起的沸水撩上手指,就仿佛没有知觉似的,沉默将目光锁在聂昭身上——
他当然记得这句话曾在何时说起过。
蒋凤鸣的寿宴上,他与她一同坐在戏楼二层的雅间内,听着天井下咿咿哑哑的《赤壁之战》,见到一身长衫的陈雪堂飘然入内。
她问他:
陈雪堂不是上海军务总长么?看模样却不像。
他抬手一指戏台,慵然答道:
你不是喜欢周公瑾么?陈雪堂便是这般儒将。
见他眼下这副失神模样,聂昭似乎颇为得意,不待开口,他却已换了神情,哼笑一声道,“少拿陈雪堂气我,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
聂昭目光一僵,终是耐不住了,霍然起身拦了他执杯的手,“如今全上海都在传我与陈雪堂有私情,宋方州,你真不在乎么?”
“为何要在乎?任他们说去便是,积销毁骨之事我宋某人见识得多了,此事算得什么?”
“此事与旁的事怎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宋方州反问,笑容愈深,眼里浮现淡淡的轻蔑,望得聂昭心里一寒——
她始终以为,对他来讲,她应是个特殊的存在;
而如今的这一刻,她甚至连讲出这一句的勇气也没有了……
未及缓过心神,宋方州已抬手拉了她坐回原位。
他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指间依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沉肃神情仿佛一匹猎人的豹,迫使她迎向他的眼神,“聂昭我告诉你,成败面前,全世界都他妈一个样,谁也不特殊。成事者生杀予夺,败阵者身败名裂,真真假假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待到这场官司打完,上海滩的风向便会转到我宋方州这边来,你与陈雪堂的事,自然也就变作另一番说辞了。”
聂昭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惊愕盯了他,已然脱口,“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方州重新展了笑容,任凭壁灯光晕将他轮廓勾勒得愈发鲜明,微挑的眼尾带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阴与寒,“你是如此伶俐的女子,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我要你出庭讲些什么吗?”
这波澜不惊的话语,竟如同一根浸毒的针,传入耳中,直刺心底。
聂昭缄默一刻,竭力维持住镇定的神色,冷冷一笑道,“你要我讲的是,你宋某人忠肝义胆,上演了一出范蠡献西施的戏码。是你有意将我派到陈雪堂身边,为的就是获取他与日本人走私的情报。也正因为我的情报,你才可率领警务部连夜赶去拦截那批货,你要的不仅仅是脱罪,你更要彻底铲除陈雪堂这个异己,对不对?”
“聪明。”
“无耻。”
“你今日才晓得我无耻么?”
话音未落,聂昭手腕一翻,整杯冰凉凉的茶汤已尽数泼到了宋方州脸上。后者眼也未眨,就那么如同石雕般凝视着她,见她使力将那空杯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瞬间碎片飞溅,心绪未及停歇,台上已走马换盏,倒并非是聂昭所猜测的《斩丁原》——
浩然正气冲霄汉,
惊醒了星斗闪闪寒,
骇浪奔涛增婉转,
风叱云吒也缠绵……
难说清天缘凑巧,竟正是一出《赤壁之战》。
刀兵铿锵的回旋里,二人俱都凝滞了神情,就那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仿佛一同回到了那个春风拂来、花树摇曳的日子里。
老将军珍重,
此身经百战,
珍重了东风初送第一船……
此一段已唱到了赤壁决战前夕,孙吴定下了苦肉降曹的计谋,老将黄盖整装待发,统帅周瑜亲身赶到江边送行。聂昭垂眸听着,眼前明来暗去,恍惚已是那一道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却听宋方州蓦地开口,“妈的,倒真被他做了一回周公瑾。”
那话语极轻,极淡,显然是不经意间吐露的心迹,却听得聂昭心念一动——
谁?
谁做了一回周公瑾?
陈雪堂么?
那么黄公覆又是谁?
意乱如麻之间,台上曲调依旧,铿铿锵锵,大江东去——
大江待君添炽碳,
赤壁待君染醉颜,
松柏劲骨当岁寒,
你谈笑去而谈笑还……
一瞬间如梦方醒,聂昭猝然回眸盯住宋方州,险些将桌面的碗碟俱都拖带坠地。她一概不顾,只定定凝视他的眼,声音道不清是颤是哑,极艰难地开口,“方州,你,你其实——”
宋方州未言未动,眸中却有红波涌起的动容,转瞬犀光一闪,那女子已应声住了口——
“先生,太太,点一支歌吧!”
不知哪里来的女子骤然出现,手中执一张破旧的曲谱,极力往聂昭身前递着。
聂昭闭目沉下一口气,这才终于醒了神,惊觉眼前是个卖唱的可怜女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脸上裹一块黑布头巾,露出的半边侧脸满是黑痣。
饶是她一贯不喜以貌取人,也实在感觉有些生厌。她径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递过去,道一声“不必唱了”,动作却是一顿——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那人微一侧身,撩开了头巾下的半张侧脸。不仅全无黑痣,且是一张她熟悉的面容——
张照若,上海霞飞路爵士西餐厅的女领事,张照若!
她是陈雪堂的人!
“谢谢太太,谢谢先生!”
女子躬身接了钱币,聂昭秉持住心神,直到见她转身离开,才不动声色地坐下。
眼下戏已落幕,不少食客也在此时结账起身,喧闹了整夜的厅堂转瞬便寂静下来。聂昭转眸看向宋方州,却见那人又恢复了起初的轻薄神情,眼中殊无半分蕴意。
就好像,她方才看到的红波与动容皆是南柯一梦……
聂昭定一定神,平静对宋方州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言罢,她起身离席,将将迈出两步便听他的声音响起,“随陈雪堂走了也没用,你方才喝的那杯茶,我下过药了,解药在津田良二手里。”
风轻云淡的话语中,聂昭只觉眼前一花,脚下瞬间虚软,竟是一步也难再迈出——
她跌入宋方州的臂弯里,抬眸正见他的眉目,英锐里深重,阴刻中含情。
她的意识渐渐消散,他的力道却一分分加深,令她紧紧贴合在他身前。
深切的寒意透过他的衣衫传来,却不知,是否源自那盏冰冷的铁观音。
适逢他发上的水珠低落,顺着领口坠入她的心窝,他的声音极轻,如同梦魇,“不要怕,不要怕……将我教你的讲出来,从今往后,便再无人能将你我分开……”
有时尽43
43
“蒋小姐,蒋小姐?”
赵群漪连唤两声,聂昭才转回身来,见那女子端了托盘进来,上头放着几样西式早点,另有一杯白水与两颗白色的药片。
眼下天刚擦亮,她却已穿戴完备,束发齐整,仿佛早知即将出行。她抱臂立在窗边,淡薄日光笼罩着她的侧颜,遗世独立之姿令人难以直视。
不知是否因为晨起的日光太温柔,赵群漪觉得,聂昭今日的眉眼柔婉了许多,不似起初那几日的凶戾了。
只是,她的面上依旧毫无血色。
“蒋小姐,您用早餐吧。”她欠身说着,将托盘料到桌上,看聂昭的神色依旧平和,才继续道,“用过早餐便可以服药了,宋先生说,他会在一个钟头以后过来接您,稍后也会有人将今日要穿的服装送过来。”
“清楚了,辛苦你。”聂昭微笑说着,几步行到桌前,餐点没动上一下,倒是直接将那两颗药片拿到了手中,歪头望向赵群漪问,“这药,若是停了,我是不是就死了?”
赵群漪一愣,忽然感觉她那笑容十分阴森,怯怯然垂下眸去,许久才低低地开口,“宋先生的原话是,只要,蒋小姐听话,就,就绝不会有事……”
“好,我会听话的,我可不想死。”
聂昭点点头,就那么利落地将药片服了。
咽喉漾出深深的苦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却不再喝水了,只用眼神示意赵群漪出去。
房门关闭,带来一道极轻的声响,她
猜你喜欢
推荐抒情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