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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峙的手是颤抖的，甚至是冰凉的，他都完全感受不到这个世界存在的一点真实感。

他只是深情地看着病床上的何蓓蓓，眼中聚集着难以言喻的悲痛，喉咙嘶哑着唤她：“蓓蓓，不怕，我陪着你。”

想起过去的八年时光，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后悔过。

或者说，是愧疚，是不安将他彻底笼罩住了。

何蓓蓓的病情和死期成为一团巨大而又沉痛的阴影，层层将他裹住，让他的世界骤然变成一片黑暗。

他心里也是无比清楚的，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语言都是空洞无力，并且没有一点保障。

在昏睡不醒的何蓓蓓面前，裴峙的所有话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最后，他索性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何蓓蓓的病床前，安静地等着。

初雪后，熹微的阳光带着一丝寒意透过医院病房的窗子透进来。

裴峙静静坐在窗边靠床的位置，像一尊古老而沉寂的雕像。

阳光从他的右肩打下来，一点点变换着位置，又落到他右边的肩头。

直到光线在他身上落下，变成一片黑暗。

一整天的日出日落，又到黑暗，就这样在他深若古井的眼眸里完成了一轮变幻。

一天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任何改变。

裴峙只是木然坐在那里，一点点思忖着后来该怎么办，又在心里暗暗奢求着奇迹能够出现，将一个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何蓓蓓还给他。

“咚咚咚——”外面响起的敲门声，让他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

第十四章 不得不面对

外面的白雪积压着，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皎洁。

病房里开着一盏还算柔和的白炽灯，打在裴峙头顶，在身后投下一团阴影。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裴峙没有去开门，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幽幽看着。

外面的人索性直接推门进来了。

许琳从门外走进来，脸色十分不悦。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何蓓蓓，才把视线落在裴峙身上。

“你还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何蓓蓓的情况我刚才也已经问过医生了，都肺癌晚期了，你就算在这里守到她醒过来又怎么样？谁能救得了她？”

裴峙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像是有人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扎了针。

他看了一眼安静得像是在睡觉的何蓓蓓，沉声站起来，压抑着的怒意在开口的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出去。”

如果，他不是念着还有一些母子情分，大致他这时候都没有这样理智。

可许琳脸上就更是不好看了，指着床上的何蓓蓓，声音一下子拔高：“这个女人已经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她有什么好的？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

“现在小璃还怀着你的孩子，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跟这个女人离婚，然后跟小璃结婚，孩子才好有个正经名分，难道你想让你的儿子生下来就是个私生子吗？”

裴峙眼神微动，眼底浮现出一抹戾气。

他不愿意打扰何蓓蓓休息，不想让她听到这样难听的话。

他打开门，将许琳拉出病房，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妈，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许你在蓓蓓面前说这些伤害她的话，要不然，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妈。还有，徐璃的那个孩子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裴峙声音嘶哑，可还是能够听出他语气中沉沉压抑着的怒意：“我只给她三天时间解决掉这个孩子，不然，我绝对让她生不如死！还有，以后不许你再出现在蓓蓓面前，这是我的忠告！”

闻言，许琳气得脸色发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指着裴峙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果然，何蓓蓓就是个祸害，只会让他们母子离心。

从前何蓓蓓活着的时候就让裴峙这样护着她，现在，她都要死了，还是要破坏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你！裴峙，是我千辛万苦把你生下来，把你养大，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妈都不要了！你也别忘了，她何蓓蓓有今天你怪不得任何人，都是你亲手把她害成这样的！”

她喘了口气，又接着道：“你以为她醒过来你们就能跟从前一样吗？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最恨的人也是你！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好好想想什么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许琳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了。

裴峙站在原地，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一直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

就像许琳说的那样，何蓓蓓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自己的责任，怪不得任何人。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其实最伤人心的，往往就是那个你最在乎的人。

裴峙站在病房外，手放在门把手上，忽然好像没有了推门进去的勇气。

他觉得无比的矛盾，一方面，他希望何蓓蓓能够尽快醒过来。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她醒过来，怕她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她要离开他的时候。

如果何蓓蓓不要他了，要跟他离婚，那他要怎么把她留下来？

“裴！彦！林！”走廊上忽然响起一声暴喝。

裴峙下意识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人影，脸上就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第十五章 还回去

医院空荡的走廊上已经没有了旁人。

头顶的白炽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裴峙感受到口腔里一股铁锈腥味，抬头便看见了一脸怒意的吴远深。

他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白大褂，显然是刚下班的时候听说了何蓓蓓的事情才匆匆过来的。

“何蓓蓓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渣，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你还要一步步将她逼死，你是个人吗！”吴远深怒红了眼，要不是还赵忌着病房里面的何蓓蓓，他真想再给裴峙几拳。

若是按照裴峙从前的性格，这一拳他是肯定要还回去的。

可是这一刻，他感觉无比心虚，好像有人来替何蓓蓓讨一些利息回去，会让他的心里好受那么一点点。

他想要赎罪，希望何蓓蓓能够原谅他，甚至希望一切都能够重新开始。n

可心里的不安和愧疚折磨着他，现在他一闭眼好像就能看见何蓓蓓一身鲜红地躺在浴缸里，全世界都是一片冰冷。

他擦了擦嘴角站起来，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吴远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