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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棠的沉默，让皇后不悦。

她带着护甲的手在扶手上重重一拍：“江棠！欺瞒本宫可是死罪！”

江棠跪着的身躯抖了一下。

望着皇后一脸怀疑的怒色，一种无力感从她心底里涌了出来。

无人为证，无物为证。

她什么都没有，唯有一具血肉之躯。

“砰！”

江棠低头，重重磕在清玉石砖上。

“民女……不能证明……”

凤仪殿内一片寂静，随即是暴雨风般的凤怒。

“赐白绫！”

一声令下，生死即定。

“娘娘……”崔照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静雅公主率先走了进来，如俏皮孩儿依偎到了皇后身侧。

“母后召见江姑娘，竟然不告诉孩儿。”

“你找她有事？”皇后娘娘揉了揉眉心，放缓了语调。

静雅公主抱着皇后的手臂，摇手撒娇。

“明日是孩儿与崔照的定婚宴，孩儿想请江姑娘赴宴，让她见证我们的幸福。”

皇后微做思索，允了。

静雅公主斜睨向江棠，勾起一笑。

江棠叩头不语。

……

这一夜，江棠被安顿在皇宫中一处偏房。

屋外春雨淅淅沥沥，江棠心上也蒙了一层雨雾。

从鸩毒，到白绫，再到明日宴席。

她的命，也该尽于此了。

思来想去，江棠在书案前挥笔。

听到有人敲门，江棠落好最后一笔，将写好的信件藏于床榻之下。

开门一看，来人竟是身穿夜行服tຊ的崔照。

江棠站在门口，没有让他进来。

崔照没戴雨具，发丝湿透。

他深深看了江棠一眼，抿着嘴唇未曾多言，只是将一瓶青瓷瓶搁在她手里。

“明日宴会之前，你定要服下此丹药。”

第10章

雨势渐大，敲打在屋檐上响声震耳。

江棠关了门，看着手中的瓷瓶，面色平静如死水。

……

皇后寝殿。

“你说，你未曾给江棠看过那方帕子？”皇后茶盏噔地一放，秀眉蹙起。

陈嬷嬷点点头，将当时与江棠的对话与皇后复述了一遍。

“娘娘，她若未见过公主的帕子，是画不出来的。这江棠画的这鸢尾花，不仅形态一样，甚至花色也不差分毫。”

皇后思绪一阵乱，心神也变得不宁。

“去查明江棠身世！本宫要知道她的全部信息！”

翌日清晨，雨渐渐停了。

祈福殿。

笙歌起，静雅公主与崔照的定婚宴拉开序幕。

红绸装点了整个宴会场地，达官显贵携女眷有序入场，大多身着暖色，一派喜气洋洋。

江棠一袭素雅装扮，青簪乌发，虽为朴素，却在姹紫嫣红的女眷衬托下，显得气质清冷。

她安安静静坐在席间，引得众人纷纷望去。

“那是谁家的贵女？有几分肖像皇后娘娘。”

“看她所坐位置，该是崔将军的亲戚，可能是胞妹罢？”

女眷们窃窃私语着，悄悄打量。

江棠神色淡淡，垂眸端坐着。

“看，公主和少将军来了！”

江棠静静地看着身穿红色喜服的二人，携手向殿前走去。

高堂之位，皇上与皇后二人，慈爱地看着他们。

江棠的手紧紧抓住裙边，长甲掐得手心似要渗血。

半响，才将喉间腥甜生生咽下。7

宴会正式开始，静雅举杯欢谢各位来宾的赠福。

她的视线转向江棠，杏眸闪过一抹晦暗。

“今日可不能怠慢了江姑娘，崔照，你替我敬江姑娘一杯。”

崔照一身红色衣袍丰神俊朗，他接过宫女手中的酒杯，朝着江棠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杯中酒轻晃，终是站定。

两人相望，彼此无言。

崔照将酒递过去，眉眼情绪翻涌。

“请。”

短短一字，是命令也是提醒。

江棠面色平寂地接过。

她拈着酒杯，将其举至胸前。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三年前和崔照的洞房花烛夜。

当时崔照还气江棠算计他。

骗他喝下那杯合欢酒，被众人发现，不得已娶了她。

纵使当时自己告诉崔照，那酒中合欢并非她所下。

可崔照不信。

所以他们二人三年前共饮合卺酒时，只有江棠一人举杯。

今日在他与其他女子的婚宴上，亦只有江棠一人举杯。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笑了。

从前的不甘，到现在的释然。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她。

江棠举杯，一饮而尽——

与此此时，皇后娘娘身旁心腹从屏风后大步走来，倾身在皇后耳边汇报打探得来的消息。

皇后的面色，从震惊到惨白。

她望着仰头饮酒的江棠，一国之母的沉稳被抛之脑后。

“江棠！别喝！”

晚了——

鸩酒封喉，穿肠烂心。

不过片刻，江棠腹间一阵剧痛，口中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血溅在江棠的素色的裙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妖异又美丽。

崔照离江棠几步之遥，面色错愕。

他不是……给了她解药吗？为什么还会吐血？

皇后已不顾国母身份地从殿前跑下，不管不顾地向江棠奔来。

“宣太医！宣太医！”

江棠身子脱力，直直向后栽到。

恍惚间，竟然看见崔照和皇后娘娘满脸担忧地向她而来。

她弯了弯嘴角，真是美梦一场。

她骗崔照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骗人。

感觉还不错。

就是有点疼。

“江棠！！！”崔照接住江棠，她手中之物轻轻滑出。

摔在地上，发出清声脆响。

崔照低头去看，瞳眸骤然一缩——

那赫然是自己让她服下的解药！

第11章

宴会大殿内，空寂了几秒。

崔照感受着怀中的柔软，她的呼吸几乎弱不可闻。

喜服的红，江棠的血。

全部糅杂在了一起。

崔照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被冰冻。

“还愣着干什么！快宣太医！”皇后娘娘挥袖，朝身旁的仆人吼道。

俯下身子，颤抖着双手，捧着江棠的脸。

江棠的脸颊惨白，几近透明的皮肤下能看到绿色血管，似乎一碰就要碎掉了。

她像是睡死了过去，毫无知觉。

皇后仪态尽失，哭花了脸上的妆。

心如钝刀割肉，痛不欲生。

她失而复得的女儿，就如此坠落在了她的眼前。

她自己，甚至就是帮凶。

来不及了。

崔照将江棠小心翼翼地拦腰抱起。抬腿向太医院冲去。

“崔照！你去哪！”身后，静雅公主大声喊道，神情有些扭曲。

敬完所有宾客，在所有人面前正式宣告，今日的订婚宴才算完全。5

如果崔照中途离开宴会，那便是坏了规矩。

她决不允许自己的计划有任何的闪失！

崔照置若罔闻，脚步未曾有片刻停歇。

“静雅！别胡闹！”皇后也厉声，出言制止。

“崔照！你给我停下！”静雅此时可顾不得这么多，冲着崔照肃然出声，语气中饱含着怒意和威胁。

“恕难从命。你我二人缘何订婚，公主自己清楚。”崔照丢下一句。便抬腿迈出大殿，皇后也在后紧跟着走了。

可恶！

静雅公主将自己手边的碗筷酒杯，尽数倾倒在地，身旁侍女被吓了一跳。

满堂的宾客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害怕被迁怒。

静雅公主双眼满含怨气，这满地残迹，就跟她的颜面一样，被崔照和皇后，狠狠地扫在地上！

崔照！江棠！皇后！

你们给我等着！

一旁的李嬷嬷赶忙上前安抚。

“那鸩酒可是穿肠毒药，江棠必死无疑。现在计划虽被打乱，但是还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公主，成败在此一举了，您可要沉住气啊。”

静雅公主深呼吸，冲几人离去的方向望去，双眸似乎萃满了毒药。

半个时辰后，太医院内。

皇后在江棠床前，紧紧盯住江棠的面容。

崔照在不远处站着，注意力也未曾从江棠的身上移开。

李太医将江棠身上扎满的银针取下，为江棠再把脉，双眼紧闭，静气凝神。额头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半晌，才缓缓睁开双眸。

“如何了？”皇后着急地询问着。

“启禀娘娘，江姑娘现在已无生命危险，但毒素还留存在体内，若不清除完毕，江姑娘会一直沉睡。”

崔照与皇后心情先是一松，蓦然又一紧。

“那接下来该如何？”

“需要给江姑娘换血，方可化解，但微臣医术不精，只能寻到天师府真传弟子，方可解。”天师府，传闻中可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但从来没有人可以探索到他们的踪迹。

崔照眼眸深深，眼底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江姑娘福大命大，今日姑娘饮下鸩酒，恰巧与其体内另一种剧毒毒素，以毒攻毒，这才得以获得一线生机，否则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逃。”

另一种毒素？崔照错愕。

江棠体内何时还有另一种毒素？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另一种是什么毒素？为何会出现在江棠体内？”皇后娘娘眉头一紧，开口询问道。

“这……微臣无法完全分辨。”李太医为难，转头看向崔照，“此毒为慢性毒药，埋藏时间较久，少将军大人应当知晓罢？”

屋内所有的视线均看向崔照，都似乎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