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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秉承着一人一卦的原则，但是必要时候，都会在棋局上隐晦地暗示对方近期需要注意什么。

这是所有人共有的默契。

前段时间，他身体的生机几乎全被耗尽。

哪怕是神识全部恢复之后，他的神识也开始慢慢看不到周围的景色。

对弈时，他开始分不清棋子的颜色，他也分不清对弈者脸上是何表情。

甚至，凤知微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看不清她的模样。

他居然开始恐慌。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自己的时间是不是到了。

他甚至想要为自己卜一卦，算算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时间。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那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他舍不得。

他跟凤知微如同兄妹般，要是没有了他，凤知微该如何？

他明明博古通今，却看不到最后的结局。

第一次，他想要努力活下去。

为他自己，也为凤知微。

世人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念想牵绊，名利、感情……

他总是不能理解。

可这一遭之后，他理解了这种感觉。

所以，他理解君暮放不下什么。

玄华伸手，一颗一颗将棋盘上的棋子拾起：“三千多年前，知微曾找我卜过一卦。”

君暮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聚焦。

他抬眼看着玄华，声音涩然：“知微……卜了什么？”

第40章

君暮其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他想从玄华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玄华微微仰起头，像是看着院子上方天空的一角。

半晌，他才回想起来一样的：“她问我，她跟你之间，算什么。”

君暮手掌一紧，他紧紧盯着玄华：“答案呢？”

“签文：姑舍是。”

“你们，无缘，有孽。”

君暮眼神一瞬失去所有色彩。

他颓然地后仰，靠在椅背上：“原来如此。”

他不断喃喃着这句话，脑海中，是当年他们在仙缘树前的场景。

当时，他刚从寒思涧出来不久，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脱离他的掌控，让他心中烦躁。

他下意识的来到了仙缘树前。

让他没想到的是，凤知微也在这里。

她仰着头，看着树上她和他并排的名字。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就涌现了无数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美好画面。

她也在怀念吧？

他忍不住快步上前，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刚好跟他视线相对。

他只觉得，这一眼，不止抵万年。

可他只能按住自己狂乱跳动的心脏，不断告诉自己：计划还在进行。

他只能冷冷地说一句：“你不该离开寒思涧。”

他想象过无数她的反应，却独独没有想过，她会说：“君暮，我要与你，和离。”

他的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

‘和离’两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凤知微那么爱他，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他问了几遍，可得到的回答，皆是如此。

那一瞬，他觉得心里有什么在崩塌。

他觉得她是在生气，生气他所做的一切。

可她的表情太过认真，让他想逃也无处可逃。

“就今日吧。”

“就今日，我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葛。”

他听见她这么说，却是一眼都不再愿意看他。

心里是冷着的。

他没想到过会从凤知微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要等他的计划完成，只要等她听了他的解释。

他们那么相爱，她会理解他，她会回到他身边。

被这样的想法裹挟着，他说：“你别后悔。”

然后，他果断动用仙力割破了指腹，逼出一滴血直奔仙缘树。

他本想帮她，可她却快一步地分离出了自己的情魄。

他目眦欲裂，想拦却已经来不及。

“终于……结束了。”

扔下这话，凤知微转身就走。

他却待在原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那些计划，是那么的可笑。

她定是被伤到极致，才分离了情魄，从此跟他一刀两断。

他只能安慰自己，他还能将她的情魄养回来。

君暮无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说不出的苦涩。

什么情魄，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爱他的那个凤知微，不过只是知微上神的一缕神魂，只不过是她这个人的冰山一角。

不管他如何做，知微上神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情愫。

就像玄华说的那样，他与凤知微之间，已经没有了缘分。

可是，要让他接受这样的现实，比杀了他还要痛。

他抬手捂着胸口，胸腔里，心脏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动。

它那么的有生机，可他总觉得，它已经随着爱他的凤知微的消失，死了。

有风吹过，卷着紫竹的竹叶，悠悠落下，在他的肩头。

他回过神来，伸手将竹叶抚落。

余光里，刚好就见一袭红衣走了过来：“玄华！”

第41章

君暮第一反应就是看过去。

凤知微慢慢走到玄华面前，君暮这才发现，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葫芦。

“玄华，这是我去人界收集的无根之水，你快看看这对你的身体有没有用？”

“无根之水？”

玄华诧异了一瞬，伸手将凤知微手中的葫芦接了过来。

他打开葫芦口闻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开心地笑起来。

“虽然对我的身体没什么用处，但是用来泡茶是极好的。”

凤知微不悦道：“怎么会没用呢？那老家伙说了，这是他从古书中找到的方法。”

现在地人界是夏季，没有初雪。

而朝露出现的时间又那么短，阳光出来没多久露水就很快消失。

她为了这些水，可花费了好些天的时间。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君暮才开口：“我倒是曾经在一本古籍上见过类似的记载，无根之水，是人类最真挚的情感所化，一人只能产生一滴，不是轻易能得来的。”

凤知微不太相信他的话，转头看着玄华，似乎是在问：“玄华，他说的是真的吗？”

君暮心里的酸涩蔓延开。

虽然他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他与凤知微的那段感情已经成为过去，但是他已然忍不住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

而当她不信任他所说的话的时候，他也依旧难过。

想要彻底放下她，太难太难了。

玄华微微点头：“君暮说得没错。”

凤知微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难？”

“不过没事，玄华，你等着，我这就去人界，一定找齐九千九百九十九滴无根之水给你治病！”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知微等等。”

玄华叫住她。

等她重新看过来的时候，他才取出一个琉璃盏：“无根之水特殊，必须要使用特殊的容器。”

“好，玄华你等着，等我将无根之水带回来，一定能治好你，说不定你的眼睛也能好起来呢。”

“你别担心。”

凤知微接过琉璃盏，抬手在玄华肩膀上拍了两下，才匆匆离开。

直到那抹热烈的火红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君暮才收回一直跟随的目光。

他看向玄华，这才发现，对方好像在发呆。

玄华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

但他保持着一个姿势，好像是看着一个方向，陷入了什么回忆中。

君暮几乎是本能的确定，这回忆中，有凤知微的存在。

即便是现在，他也不想让别人跟凤知微之间有更多的牵扯。

他下意识开口：“玄华？”

“嗯？”

玄华看向他：“怎么了？”

君暮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问：“你在想什么？”

玄华好像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又或许，他发现了，但他什么也不想挑明。

他唇边绽放一个如冬日暖阳般的笑容：“我在想知微说的那句话。”

“她说，说不定我的眼睛也能好起来。”

君暮摩挲着指腹：“这难道不是好事吗？tຊ”

“没错，这是好事，我这双眼睛，她可惜了很多年。”

他说着，就抬手将脸上的白绸取了下来。

睁眼。

君暮能很明显的感觉到，玄华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

那双眼睛极为好看，浅鸢色，比最好看的琉璃还要好看几分。

只不过，他的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灰蒙蒙的。

君暮从来没有看过玄华的眼睛，一时呆住没有说话。

玄华的眼睛，好像只是有了变化，但是看他眼中的光彩，应该还是看得见的。

就见他点头：“你想得没错，我的眼睛，能看见。”

第42章

“我失去的不是视力，而是色彩。”

玄华轻声开口：“在我的眼中，只有灰白。”

可对于他来说，看不见色彩，比完全看不见要严重得多。

灰白的世界，完全透着绝望。

他看花，看树，看天空……

全都失了原来的色彩。

就连凤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