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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劝道：“头儿，不如……还是我们来吧。”

　　但穆俊宽的态度却十分坚决：“不用。”

　　说完，就推开了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凶手已经被拷在了椅子上，面对着气势凛然的穆俊宽，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反而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角：“穆警官，又见面了。”

　　他语气轻松得，仿佛像是在大街上遇到，和熟人打个招呼似的。

　　穆俊宽坐下，看向他，眸色晦暗不明：“说说吧，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一开口，审讯室里的温度瞬间便降到了零下，整个屋子都像结了一层寒冰。

　　凶手往前倾身，压低声音道：“我啊，杀了你的老婆，和你未出世的孩子。”

　　闻言，穆俊宽倏地握紧了拳头，手臂上爆出了一根根青筋。

　　他分明是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偏偏凶手像是想要故意激怒他似的，继续说道：“可惜了，她这么美，皮肤和雪一样白，要不是你们突然出现，她明明可以成为我最成功的作品。”

　　听到这话，穆俊宽猛地站了起来。

　　他动作太突然，身后的椅子被踢倒在地，发出“砰”一声响。

　　凶手见状，持续挑衅道：“想打我吗？穆警官。”

　　穆俊宽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拎起了他的衣襟。

　　他气得眼眶充血，坚硬的拳头就要往凶手脸上砸去。

　　“头儿！别！”

　　其余警察连忙一左一右把他拉住，劝道：“为了这种人受处分不值当！让法律惩罚他吧！一定会还嫂子一个公正的！”

第12章

　　众人好说歹说，才把穆俊宽拉了出去。

　　他平时淡漠居多，我从未见过他这么激动的样子。

　　不由得愣了半晌。

　　穆俊宽独自坐着，看起来显得有些孤寂。

　　没过多久，有穿警服的人走过来叫他：“穆警官。”

　　男人抬眼，眸中是一潭死水。

　　那人顿了顿，才继续把话说完：“因为被害人有你的妻子，根据原则，这件案子，你最好是要回避一下。”

　　“局里给你假期，正好，你也……办一下嫂子的身后事。”

　　闻言，穆俊宽又沉默地转过了眼，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等人走后，他才起身，走向了法医室。

　　可穆俊宽只是沉默地站在门外，最终也没有进去。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取证完成后，穆俊宽领回了我的尸体，给我办了一场葬礼。

　　向来对我们不闻不问的父母，在见到我的遗照时，也忍不住流了满脸的泪。

　　我飘在他们身后，只觉得可惜。2

　　若是能在活着的时候，感受一下这样浓烈的情感，该多好啊。

　　可已经不行了，我看着自己日渐透明的身体，心里清楚。

　　恐怕，就连我的灵魂，都无法在这世上久留了。

　　入夜后，宾客散尽。

　　灵堂只剩了穆俊宽一个人。

　　一身简单的黑色西服，被他穿起来，也显得英俊挺拔。

　　我不得不再次肯定自己挑老公的眼光，死心塌地地爱了他这么多年，也是有原因的。

　　“但是，穆俊宽。”

　　我轻声开口道：“如果有下次，我不要再选你了。”

　　再俊美的皮囊，里头那颗心不属于我，日子过起来，也没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长明灯的火焰微微晃动着。

　　穆俊宽疾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灯。

　　那副紧张的模样，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苦涩地笑了笑，心想，原来被他紧张和在乎，是这样的感觉。

　　只可惜啊，我已经死了。

　　在寂静中，穆俊宽突然看着我的遗照开了口：“苏茗艺。”

　　我飘到他的面前，虽然明知他听不到，但还是应了一声：“干嘛。”

　　其实我也很好奇，他想对我说些什么。

　　可这一声过后，穆俊宽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薄唇紧抿，看上去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就这一个表情，让我的心仿佛被什么砸了一下似的。

　　但下一秒，我又忍不住警告自己，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伤了那么多次心后，不能再重蹈覆辙。

　　无论现在的穆俊宽，对我抱有的是什么感情。

　　愧疚也好、可怜也好，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想着，我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唉……”

　　没想到，穆俊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朝我所在的方向转过了头来。

　　这下，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眼里那浓重的哀伤。

　　穆俊宽那双往常都是漠然的眸子，此刻遍布的红血丝，明明没过几天，脸上的胡渣却突然长了起来，显得整个人十分沧桑和疲惫。

　　我愣了愣，像刚刚那样，试着又叹了口气：“唉……”

　　然后紧盯着穆俊宽的脸。

　　只见他神色一凛，开口问道：“苏茗艺，是你吗？”

第13章

　　难道穆俊宽能听到？

　　我滞了滞，然后凑近了些，说道：“穆俊宽？”

　　话音落下，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说不出心里是失落还是什么感受。

　　接着，穆俊宽看去的方向就传来了动静。

　　我转身跟着望过去，就看到了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走来的苏若凝。

　　因为我的去世，父母像是突然知道要爱子女。

　　所以早就疼惜地带着苏若凝去休息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晚，又一个人来了。

　　穆俊宽显然也没想到，眉心一蹙：“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苏若凝一身黑裙，头戴着一朵白色小花，眼眶红红的，显得我见犹怜。

　　她哽咽道：“我想来给姐姐守灵。”

　　说着，苏若凝就艰难地杵着拐杖，往我的灵堂前走去。

　　那模样，轻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她自己一个人走过来有多么不容易。

　　若放在以前，穆俊宽应该早就上前紧张地将人扶住了。

　　可令我意外的是，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苏若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并不清楚她的来意，但也已经不在乎了。3

　　明明是同胞姐妹，但偏偏因为一个男人，而闹着这么多年心从来不在一处。

　　多不值得。

　　一整晚，灵堂里都始终安静着。

　　苏若凝和穆俊宽各自坐着，中间还空了一个人的位置。

　　她似乎觉得太过安静，有好几次都试图想挑起话题。

　　可无论她说什么，穆俊宽都像是没有丝毫兴趣一般，神色不动分毫。

　　最后，他甚至不耐烦地说道：“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吧。”

　　显然是在赶人，于是，苏若凝就闭紧了嘴，不敢再说话。

　　她瘪了瘪嘴，看上去有些可怜。

　　第二天，是我下葬的日子。

　　只有几个最为亲近的人，来送我最后一程。

　　我的父母、苏若凝，以及我的丈夫穆俊宽。

　　众人的脸上都在留着泪。

　　只除了穆俊宽，他眼眶虽然也发红，可从始至终，直到现在，我也没见到他掉过一滴眼泪。

　　我自嘲地笑了笑，罢了，反正他怎么做，也无法对结果造成任何改变。

　　就算是他痛哭流涕，我也没办法再活过来。

　　我看着他们把我的骨灰盒埋进土里。

　　我的墓碑旁边，还立了一块小小的碑，是我那还没出生的孩子。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穆俊宽不知何时，已经给这孩子取了名字。

　　我凑近一看，不免滞了滞。

　　上面写着：【穆简一】

　　这是我随手写在笔记本上的名字，没想到穆俊宽竟然看到了。

　　在最后一铲土盖上坟墓后，天突然下起了小雨。

　　我的灵魂，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这是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

　　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随着一道吸力开始将我往后拖拽，我就明白了过来，下葬了，我也该离开了。

　　我突然之间，生出了一丝不舍，试图和那股力气进行对抗。

　　可那股力气十分强大，根本容不得我拒绝。

　　于是我只能看着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坟前的穆俊宽，打开一把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