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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物资卸下后，头顶的天愈加阴沉。

　　不远处，是幸存下来的人们，对着成片的废墟哭泣。

　　“阿爸！阿爸你在哪里！”

　　“我的闺女啊！你回答阿妈的话！你别吓阿妈！”

　　废墟之上，无数小黑点快速移动。

　　是救援队和搜救犬，游走在废墟之上，找寻每一个遇难者。

　　可现在余震不断，根本无法让搜救犬和搜救队员深入受灾区排查地形。

　　无人机在雷暴天气也无法升空，所有试飞的无人机无一例外被气流吹落。

　　只能靠空军勘察。

　　将最后一箱物资搬下，裴未抒却并未下飞机。

　　“陈皓军跟我上机，绘制灾区地形图，其他人前往救援区域帮忙！”

　　天上阵阵惊雷，已经下起了大雨。

　　祁元柔有些担忧，看着两人上了飞机，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转头，朝着救援区跑去。

　　临时搭起的帐篷下，一排排伤员躺着，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中哀嚎和哭声遍布。

　　擦伤碰伤，甚至就连骨折，在现在都只是轻微伤。

　　真正要紧的，是动脉出血和需要截肢的伤者。

　　紧急关头，祁元柔不敢冒险，自己这双手还做不到拿手术刀和缝针那么精细。

　　只能尽力帮助更多的伤员处理伤口。

　　一个又一个包扎下来，手腕开始隐隐作痛。

　　老爷子交代过，治疗时不要过度用手，以免劳损影响神经恢复。

　　但现在，看着成排的伤员，祁元柔顾不上那么多。

　　“纱布，碘酒，下一个！”

　　好在灾区的紧急救助及时，一个个伤员救助下去，大家众志成城合作下，竟也快处理完了。

　　刚松口气，却听见旁边一声尖叫。

　　“不好了，你们快看天上，天上飞机要掉下来了！”

　　祁元柔心一沉，抬头，只见乌压压的天空中，一架武装直升机急速朝着这边飞来。

　　却晃晃悠悠开不稳当，一股黑烟从机身冒出来。

　　是因为雷暴，飞机发动机损坏了！

　　脑中一片空白，祁元柔下意识跑出去，在雨里，看着飞来的直升机。

　　“裴未抒！”

　　可任凭她扯破了嗓子，裴未抒也不会给她半点回应。

　　飞机从头顶飞过的瞬间。掉落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嘶吼的声音响起：“祁元柔，接着！”

　　看着高高落下的黑团，祁元柔知道，是灾区地况图。

　　是裴未抒冒着生命危险画下的灾区地况图！

　　飞机滑落身后，眼看就要坠落。

　　眼前的地况图虽然被布包着，可一旦落进水坑，也肯定毁于一旦。

　　祁元柔一咬牙，跑上前，稳稳接住了地况图。

　　身后，“轰隆！”一声，火光四溅！

第42章

　　“裴未抒！——”

　　将地况图交出后，祁元柔半点不敢耽误，跑向坠落的飞机。

　　大火已经被暴雨浇灭，只升起浓郁的黑烟。

　　祁元柔跑上前，看着眼前只剩残骸的飞机，心无可自抑地沉了下去。

　　飞机这样钢铁浇铸的怪物都不能完好，人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陈皓军跑上来，二十八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队长！队长把唯一的降落伞给我了！”

　　最后的那点希冀，被雨水浇透，烂了。

　　腿下一软，祁元柔跌坐在雨中。

　　面前的视线模糊，偏偏心跳也要跟她作对，一下下撞击着心口，疼得喘不过气。

　　喉咙里像是含着血，血气上涌，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为什么，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明明他们排除万难走到一起，没了人祸，却要来天灾？

　　明明他们马上都要拍结婚照了。

　　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祁元柔挣扎着站起身。

　　眼泪和雨水混杂着留下，分不清哪滴是雨，哪颗是泪。

　　她很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

　　可身后，周围，最不缺的就是哭声。

　　这片惨淡的大地上，到处都是生死离别。

　　甚至因为余震，已经有搜救队员遇难了。

　　不远处的树下躺着一条搜救犬，救了十二个人，却被钢筋划破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

　　训犬员甚至来不及将它掩埋，又匆匆投身救援一线。

　　不断有伤员被救出来，她没有时间悲春伤秋。

　　手心显现出血色的残月，祁元柔几乎要掐出了血。

　　咬着牙站起来，就要奔赴一线。

　　耳后，却传来陈皓军的惊呼：“队长！他还活着！快救人！”

　　猛然回头，只见不远不近，一颗高耸的白杨。

　　裴未抒一手死命抓住树干，吊在几米的高空！

　　如同在突袭战一样，他在最后一刻跳出了飞机！

　　“快救人！”

　　很快有人搭来梯子，将裴未抒救下。

　　祁元柔冲上前：“敬轩！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慌乱在他身上摸着，不愿放过任何一处。

　　裴未抒握住她的手腕。

　　“禾安，我没事，就是划伤了一下，你先去救别人。”

　　他说得淡然，可小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这要缝针的！我去给你叫人！”

　　祁元柔说着要回去，却被陈皓军叫住。

　　“嫂子，我刚刚去了，救出来的重伤员越来越多，卫生所的人手实在是不够！”

　　人民群众的安危必须放在第一位。

　　祁元柔闭了闭眼，赫然想起口袋里的医用针线和碘伏纱布。

　　消毒处理伤口的事她能做，可缝针……

　　抬了抬手，已经因为过度劳损而抖得厉害。

　　这双残破的手，根本没办法缝针。

　　可裴未抒的伤，必须尽快处理。

　　祁元柔深深吸了口气，动作麻利地拿起碘伏：“会痛，你忍一忍。”

　　她小心又小心，用碘伏给伤口消了毒。

　　看着那样深的伤口，心几乎疼碎了。

　　消完了毒，下一步，便是缝针了。

　　祁元柔拿出医用针线，早已被穿好线的银针在黑色里闪着光。

　　祁元柔抖着手，将针头在碘伏里浸透。

　　随后，有些颤抖地开口：“敬轩，我……”

　　话未出口，便被裴未抒打断。

　　“禾安，你缝吧。”

　　“就让我，做你的第一个患者。”

第43章

　　半年后。

　　空军营审政厅。

　　“来，男同志和女同志靠近一点……”

　　“太近了太近了，男同志坐直，别靠着女同志身上。”

　　“男同志微笑就可以，看镜头，别看女同志。”

　　“来，女同志别那么紧张……好，不要动，放松一点。”

　　“三、二、一，笑！”

　　“咔擦”一声，闪光灯亮起，祁元柔松了口气。

　　为了拍这张结婚照，她已经紧张了好几天。

　　直到今天早上做造型，都忍不住地深呼吸。

　　“别动啊，我眼影都画歪了。”

　　喻逢春不轻不重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结婚照呢，你不好好化妆，到时候丑的可不是我。”

　　“就是。”

　　一旁，秋萍拿出两件白衬衫。

　　“本来给你准备了旗袍，但拍照还是穿白衬衫好些，不过我也给你们绣了名字。”

　　“最近订单这么多，我可是特意抽出时间给你做的。”

　　祁元柔一张脸在喻逢春的手上，不敢造次，还是努力挤出一句：“谢谢秋萍姐，你最好了！”

　　“我难道不好吗？”

　　龙君兰走进来，玩笑似地抗议。

　　“前天一直陪着你当伴娘的是谁啊？我辛辛苦苦一天都没听你说我最好。”

　　几个女人牙尖嘴利，半点不肯放过她。

　　祁元柔没办法，只能求饶：“好了好了，你们都好，我最不好。”

　　“你确实!”

　　手上被化妆刷敲了一下，喻逢春咬着牙警告。

　　“你再不老实，我就给你脸上画只王八！”

　　祁元柔只能老实下来。

　　此刻，看着相机里的自己，祁元柔才能感叹早上的苦没白受。

　　照片当面被洗了出来，背景红得耀眼。

　　工作人员用胶棒将照片黏在结婚证上。

　　是祁元柔收了大半年的空白结婚证，此刻终于被填满。

　　“好了，男同志和女同志可以签名了，祝你们白头偕老。”

　　道了谢，裴未抒将证件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