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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凌雪正闭眸沉思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就打断了她。

她睁开眼，看向殿门口。

是平日里递消息的太监慌乱地跌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娘娘！镇远侯将军，前几日去了！”

第37章

怎么可能！

尚凌雪撑着桌角猛地站起，又觉得头脑发晕，跌回了座位里。

“娘娘！”芷茯连忙赶到她身边，“娘娘要保重身体啊！”

一瞬间，她的声音就变得无比沙哑：“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月前，祖父还好好的！”

太监跪在地上，声音沉痛不已：“不只是老将军，镇远侯一家都为了守卫与犬戎交界的城池，为国捐躯了！”

这话砸得尚凌雪更加头晕目眩。

“老将军刚到北疆不久就患上了病，几天前病死了……而那犬戎一直蠢蠢欲动，得知老将军去世的消息，就立马发动了战争，镇远侯府余下人等，在城中苦守四日，终是弹尽粮绝……”

尚凌雪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地流，她不愿再听。

“你先下去吧。”

是夜，云层厚重，似是有雨要下。

天光极暗，月亮的光从厚重的云层中照到地上，低沉昏暗。

事到如今，极其悲痛之刻，她还在庆幸楚令舟今晚没有翻自己的牌子。

她又在想，今世镇远侯府在北疆是以死明志。

楚令舟，现在你还会怀疑，外祖一家对庄朝的忠心吗？

第二日白天，蓄了一夜的大雨终于落下。

雨幕连绵，落地有声。

北疆前线的战报正式传到了皇帝跟前，连同镇远侯府的悲剧一块。

宫里的宝华殿彻夜燃起佛烛，日日夜夜祈福。

楚令舟在祈福第一日时露了面。

后来就忙着处理政事，没有与她单独见过。

三日来，尚凌雪日日夜夜熬着。

眼睛通红，手也因抄写佛经而酸痛。

耳中嗡鸣声不断。

脑内更是一片混沌。

难道命运真是注定，祖父没有死在楚令舟手里，却在与上一世差不多的时间，因病痛离世。

璜儿也是这样，表弟也是这样，芷苓也是这样。

一个也没能逃过。

难道真是天命难违？

那自己呢，自己是否就会在不久后，死在这宫中。

人总有该死tຊ的时候，但该死的还有别人。

一瞬间，强烈的恨意崩裂了她的理智，控制了她的心神。

她尚凌雪就算注定要死，也要将楚令舟一并带去阴曹地府，给她的璜儿赔罪。

心中越恨，她却越是平静。

她从宝华殿回了坤宁宫，一路上像是只有根丝线在牵扯她一般。

芷茯仍不住劝道：“娘娘，您歇会儿吧，您已经有三日不曾合过眼了啊。”

尚凌雪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让宫内的众人都退下。

而后，她枯坐于殿中，紧紧捏着手中的匕首。

傍晚，终于等到了那声“陛下驾到”的通传。

楚令舟踏入殿内，看见呆坐在桌旁的尚凌雪，轻声问道：“小雪，可曾用过晚膳？”

她麻木地摇了摇头。

楚令舟走近了，面上担心不已，嘴中还说着：“别因为伤心，熬坏了自己的身体。”

尚凌雪像根木头一般不曾言语，耳边是楚令舟的声音组成的嗡鸣声。

直到楚令舟抱住了她。

——她的眼中终于有了神采，却不是什么别的，而是强烈的恨意。

黑发素衣，眼神凶狠，活像一只索命的厉鬼。

“楚令舟，就用你的命，来还我璜儿的命。”

第38章

锋利的匕首没入了他的胸膛。

楚令舟的眼中只有短暂的不可置信，又很快恢复如常。

“你都知道了。”

而后，他竟还往前两步，好像被刀子捅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声音冷，又难掩虚弱：“你再扎深一点，就可以将朕的命取走。”

“不是要朕的命吗！来啊！”

尚凌雪惊措地松开握刀的手，跌坐在地。

楚令舟胸前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尚凌雪的眼。

这时，她好像才终于恢复了神智。

尚凌雪的泪水落了满脸，眼中尽是仓皇。

她下不了手，她竟然下不了手。

杀死楚令舟的机会就在眼前，她竟然下不了手。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个念头。

杀了他，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楚令舟如果真死了，天下无主，又将大乱。

还有、还有、还有什么呢……

难道还有爱吗？

怎么可能。

可有爱，才有了恨。

她脑中犹如有座洪钟，在嗡嗡作响。

楚令舟最后看了她一眼，拔了刀，跌跌撞撞地出去了。

又是那种她难以形容的眼神。

……

尚凌雪的世界又变成了空茫一片。

后几日，尚凌雪就坐在自己的殿内等着楚令舟赐死的诏书。

她又想起了上一世自己死时，由尚语桃带来的圣旨。

——上谕：废去罪人尚氏皇后之位。其不法祖德，不修德行，狂悖猖獗！现赐白绫三尺，自行了断，不得延误！钦此！

这次尚语桃是来不了了，那楚令舟会换谁来？

可接连十数天，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甚至连皇上遇刺的消息都没有从宫中传出。

楚令舟，你到底在想什么？

尚凌雪没等到圣旨，等到了圣上本人。

她席地而坐，头发披散，不修边幅。

可楚令舟却丝毫不在意，直接朝她走来。

“皇后，朕与你，何时这般远了？”

楚令舟伤还没好全，嘴唇也苍白着，却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

尚凌雪偏头避开，轻声说道：“楚令舟，你既然不肯杀我，就放我到北疆去。”

楚令舟哪里能容忍她这样的态度，一瞬间就被她激怒。

他的手用力捏住她的脸，几乎是在怒吼。

“朕与你自小一块长大的情意、五年的夫妻情分，难道是假的吗？你真要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放弃朕？！”

“尚凌雪，你真要和朕的母后一样，为了朕死去的哥哥，弃朕如敝屣吗！”

天子之怒未曾让尚凌雪震颤。

她不偏不倚地看着楚令舟，冷声说道：“楚令舟，你怎么这个时候就记起我们之间的情意了？”

“为了你口中的大局，为了你手里的权力，我们的孩子就理应被牺牲吗？”

“你拿我当制衡镇国侯府和相府的棋子，肆意伤我之时，可曾想过你我会有今日？”

“君臣之谊、夫妻之爱、父子之情，不就是被陛下您的猜疑，而亲手斩断的吗？”

楚令舟暴怒难忍，仿佛下一秒就要掐住她的脖子。

可他只是双手颤抖地、紧紧地、抓住了尚凌雪的肩膀，双眼通红。

“朕没有办法！当时镇国侯府军功那般大，朝堂之上拥护之人无数，文武百官所呈奏折十之有六，皆口口声声‘镇国侯言’、‘镇国侯所做’，朕岂能容得！”

“朕这么爱你，几乎要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你，你却不懂我！”

第39章

尚凌雪闻言大笑起来：“你爱我！哈哈哈……你爱我！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眼眶里的红几乎要将她的眼睛也染红。

“我不懂你的君王之心，楚令舟！”

“你心中有的不是国，是属于你自己的权力。所以你才觉得，侯府会颠覆你的政权。可是楚令舟，那可是与你共同征战过的人，你也曾亲口唤他祖父。可他老人家心中的忠义，你从未懂得。”

“人不能，也不该视这么多年的情意于无物，你口口声声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