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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涧眼底噙着笑意，并不出声，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陆怀璟在余光中看见他的动作，心一紧，忙呵斥出声：“别过来！柳烟钰，身为摄政王，你要顾全大局！”

“你身后那千千万万的将士，同样也是北昭的子民！你难道要不顾他们，一意孤行吗？！”

柳烟钰不得不停下。

他凝望着陆怀璟，眼眶不知何时变得通红。

“你要我顾全大局，可……谁来顾全我？”

闻言，陆怀璟喉间一阵涩痛。

但她无法回答他。

她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泪意：“烟钰，找到染眠，帮我照顾好她和阿慎，好吗？”

柳烟钰嗓音发颤：“若我说不好，你会回来吗？”

心脏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陆怀璟死死咬住唇，没有应声。

她不会回来了，这一走，真的很难回来了。

可这话，陆怀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见她一言不发，柳烟钰红着眼怒吼：“陆怀璟，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

“你说你要离开皇宫，不想再做长公主，想要过普通百姓的日子，我都已经接受了！可你为何非要回来，为何非要牺牲自己！”

陆怀璟的眼里有一团弥漫的雾气，开口时声音极轻：“可能我们注定有缘无分，从一开始……便都是错的。”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柳烟钰，目光那般贪恋，恨不能将他的模样刻在骨髓里，最后强扯出抹笑容。

“柳烟钰，若你替我护好北昭，我就原谅你。”

至于你我二人，此生大抵便到此为止了。

陆怀璟收回目光，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嗓音更是冷淡。

“走吧。”

而沈云涧似乎并不在意她淡漠的语气。

他冲着柳烟钰勾了下唇角，倏地就伸出手搂住了陆怀璟的腰身。

一提一放，她就从自己的马上坐到了沈云涧的身前。

柳烟钰的神色越发凌厉，深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一幕。

陆怀璟拧起眉：“沈云涧，你要做什么？！”

沈云涧挑起个狡黠的笑：“放心，我只是怕你骑马太累，还想亲自保护你而已。”

“我不需要！”陆怀璟挣扎着想从他怀里脱身。

但他双臂箍得太紧，她根本挣不开。

沈云涧突然抬手掐住她的下颌，眼底闪着危险的光：“公主殿下，你要如此与我度过一生吗？”

陆怀璟对上他双眸，片刻，却是勾起抹冷笑。

“一生……你确定我真的能活那么久吗？”

第五十五章

沈云涧的眸色越发暗沉，仿佛不见底的深渊。

但很快，他便又挑起抹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八岁就喜欢你了，怎么舍得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呢？”

陆怀璟霎时敛了笑。

她偏头要躲开他的桎梏，沈云涧却先一步松开了手。

他回身对柳烟钰挑了下眉，而后扯动缰绳，带着陆怀璟策马离开。

雪仍纷纷扬扬地飘着。

望着茫茫雪色，陆怀璟的眼前却闪过柳烟钰的面容。

冷漠的他、疏离的他、淡笑的他、在大雨中跪着面无表情的他、满眼宠溺的他、以及最后一眼，愤怒而绝望的他……

一晃，原来他们已经相识十余年。

可遗憾的是，她与他皆深爱过对方，却不曾相爱过。

若是柳烟钰再早些认清自己的心，若是自己再晚些离开，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想到这儿，陆怀璟心里的窟窿又开始隐隐作痛。

像有一把锯齿，将血肉一点点切开，直到露出森森白骨。

“公主，在想什么？”耳边倏地传来沈云涧含笑的语气。

陆怀璟一怔，顿时回过神，压下了心底所有起伏着的情绪。

她淡凉地别开眼：“在想你什么时候死。”

闻言，沈云涧不怒反笑。

他瞥来的眼神，是陆怀璟看不懂的幽深晦暗。

“我命硬，没谁能杀的了我。”沈云涧语气未变，手上却加重力气，冰冷的骨节几乎要将她腰捏断，“但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死在公主的手上呢。”

陆怀璟躲不开他，只能咬牙忍着。

直到他自觉没趣松开手。

天色昏暗时，沈云涧让众军在原地驻扎。

陆怀璟终于离开他的禁锢，宁愿对着一棵树出神也不愿再看他一眼。

半晌，有人走到她身侧。

“公主殿下，圣上让我们提前为您准备了马车歇息，请与我来。”

陆怀璟点点头，跟着走过去。

然而她刚坐进马车没多久，帘子就被人掀开。

夜色中，沈云涧那张脸有种说不出的可怖。

陆怀璟下意识抓紧袖中的匕首，紧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马车就这一辆，我自然是与你来一起歇息的。”沈云涧笑说着，抬步就要进来。

“不行！”陆怀璟浑身一震，身子连连向后缩去。

然而她的背靠上最里面，再无处可去。

沈云涧一把抓过陆怀璟的手臂，紧接着就将人扯到了身下压住。

她的心弦顿时紧绷，神情带着几分措手不及的狼狈。

而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眉宇间积郁着浓厚的戾气。

“你当真就这么讨厌我？”

陆怀璟克制着起伏的呼吸：“我以为我表现的够明显。”

“那你喜欢谁？”沈云涧眸色一暗，闪过一丝妒意，“柳烟钰？”

“反正是谁都不会是你。”她冷漠的口吻不带丝毫感情。

沈云涧盯了她片刻，倏地勾起抹恶毒的笑：“你喜欢他又如何？他根本不会来救你，而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人了。”

话音未落，马车外突然一阵嘈杂。

随即士兵的声音就响起：“圣上，北昭派来了追兵！”

沈云涧不以为然：“是吗，几个人？”

“一个。”

第五十六章

一个，那只能是柳烟钰。

沈云涧和陆怀璟的神情同时瞬息万变。

却完全不同。

只见陆怀璟瞳孔骤然紧缩，呼吸跟着一滞。

而沈云涧在顿了瞬后，脸上霎时出现个玩味的笑。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拽了起来。

陆怀璟目露诧异：“你要做什么？！”

沈云涧径直带着她走出马车，语气戏谑：“公主，你的护卫来救你了，我们当然要来看看他有多么的英勇，你说呢？”

他漆黑的眼眸里似乎闪着血腥的光。

不知是不是陆怀璟的错觉，此刻的沈云涧给她一种极其兴奋的感觉。

她试图挣脱：“沈云涧，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跟你走，你就放过他们。”

“我没有食言，的确放过了他们不是吗？”沈云涧转眸看向她，唇角上扬，“但他非要追上来送死……公主，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陆怀璟浑身狠狠一颤，四肢百骸冰冷而僵硬。

她的脑海里倏地浮现出个念头——

他要杀了柳烟钰！

陆怀璟猛然抬眸望向远处，只见一道身影正策马而来。

她下意识屏息看去，心顿时狠狠坠落！

是柳烟钰，真的是他……

再顾不得其他，陆怀璟撕扯着嗓子喊道：“柳烟钰，回去！”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闻言，沈云涧侧眸看了她一眼，却仍是笑着的，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柳烟钰既然孤身前来，就绝对不可能会退缩。

沈云涧正盼着他来送死，又怎么会放人？

吴江的将士拦住了柳烟钰的去路。

柳烟钰冷眼看着他们，手紧紧攥着剑。

沈云涧箍着陆怀璟的腰站在马车上，他笑了笑，扬声道：“柳烟钰，我当真是小瞧了你，真没想到你敢一个人来啊。”

闻声，柳烟钰抬眸望去。

眸色在看见陆怀璟被挟制的那一瞬骤然冷沉。

可他凝视着她，声音温柔似水：“怀璟，别怕，我来救你了。”

陆怀璟心口猛地抽疼。

但她咬紧牙，指甲深深嵌进手心，故意放冷语气：“谁要你救！柳烟钰，你不知道我就是为了逃离你才跟沈云涧走的吗？我不需要你救，你给我滚！”

然而话落，柳烟钰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凝滞。

他轻轻挑起唇角，笑意看上去是那般的苦涩：“但我不能看着你被带走，我也曾答应过先帝，要保护好你，要让你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但从前我没能做到……怀璟，对不起。”

柳烟钰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一瞬凌厉冷冽：“今日若是我没能救出你……还请你原谅我。”

言罢那霎，他喉间发出极其悲愤的一声。

紧接着就向面前的千万人马冲了过去！

像猛兽在临死前的挣扎。

“柳烟钰……”陆怀璟低喃出声，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

沈云涧目光幽深地盯着她脸颊上晶莹的泪水，突然就冷笑了声。

“竟然把我心爱的公主给惹哭了呢。”

那冰冷的嗓音让陆怀璟狠狠一颤。

她惶恐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沈云涧利落地抽出了剑。

而后他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