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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江州年连典礼上的朝服都未脱，直接赶到了坤宁宫里。

里面一切如旧，还燃着自己熟悉的香料。

可里头却空无一人，温瑾烁跑了。

江州年大发雷霆：“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连待在宫里的皇后都看守不住！”

坤宁宫的守卫在养心殿跪了一地，皇宫中的禁军都被召来问话。

顾堇，这个受自己信任的禁军统领，匆匆到了殿内。

“皇上，找到皇后娘娘才是要事，责罚的事情，等找到皇后娘娘之后也来得及。”

等来的却是一无所获，毫无消息。

下令层层关卡严查后，江州年只能颓然地坐在皇椅上。

现在静下来，他又觉得早该有这么一日。

温瑾烁像是陪他来的紫禁城。

她的性子，就不属于这里。

此刻他抬起头，都觉得殿中的装潢格外陌生。

“奴才参见陛下。”

敬事房的太监在此时来了，畏畏缩缩地跪在殿前。

“陛下，皇后宫里的那些宫女该怎么办？”

江州年烦躁不已，皱起眉头喝道：“自然是一切都保持原样，等皇后回来！就这种小事还要来问朕吗？！”

敬事房的太监瑟缩了下，领了旨下去了。

太监出了殿，十月的天竟觉北风萧瑟。

按陛下原本的作风，合该是将宫里的人杀得一个不剩，没想到今日竟然是转了性。

只是皇后娘娘，真的还会回来吗？

……

北疆城中。

几日车马奔袭，时隔快一年，温瑾烁终于回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一路上，皆是流民，城中饿殍遍地。

往日里繁华的集市也是一片萧瑟。

城中居民闭门不出，只有几处布善施粥的地方聚着零星几人。

温瑾烁眼中一片萧条，心中酸痛更甚。

济城县令府外，还挂着几只白灯笼。

温瑾烁叩了叩县令府的门。

等待片刻，还是她熟悉的刘管家来开了门。

“皇后娘娘……”

此话一出，被温瑾烁及时制止了。

刘管家心领神会，又瞟了瞟四周，确定无人听到，而后连忙将温瑾烁迎进了府。

带温瑾烁去县令书房的路上，刘管家问道：“温小姐，您不是……您怎么来了？”

“此事实在是说来话长。”温瑾烁素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还算温和。

“有机会再当故事讲给您听。只是，我来此处的消息，别和任何人说。”

“老夫懂得。”

刘管家将人带到后，又关上了书房的门。

此次回来，温小姐倒变了很多，从前那样跳脱的性子，从宫里出来之后，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又冷又静的。

刘管家长吁短叹一阵，带着芷茯去了安顿的厢房。

见了济城的杭县令，他对温瑾烁的到来也煞是惊讶。

杭县令年少时在战场上为温瑾烁外祖所救，对她也亲近。

还未撤下的白灯笼也是在为镇远侯府吊唁。

两人寒暄片刻，又谈起犬戎进犯一事。

情况与温瑾烁预料地大致吻合。

数日前，临犬戎地界最近的邬城失守，如今的济城几乎顶住了全部的压力。

这也是她到北疆来，就赶到济城的原因。

“如今守城，要撑到朝廷的援军和物资来……只是如今政权初稳……”

说起战事，温瑾烁眉目凌厉起来：“我从前的本事也能应付一二，犬戎是我熟悉的敌人，杭县令放心，调集城中兵力，定能撑过月余。”

……

北疆的战报传到朝廷。

看着摇摇欲坠的济城还在支撑。

对敌的战场上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将领，已是抵御了好几场犬戎的进犯。

不必细说，江州年都知道这人是从皇宫消失了的温瑾烁。

如今，往北疆的援军与粮草皆已整合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江州年在满殿的武将中看向顾堇。

“你去，务必要把朕的皇后给带回来！”

说完，江州年又眸光沉沉地添了一句：“等朕处理完朝堂上的事情，也会亲临北疆战场。”

第43章

正是苦战之时。

近日来，犬戎的进攻愈发猛烈。

济城的将领损失好几，库中的粮草也所剩无几。

温瑾烁挡住直袭面门而来的大刀，与敌军僵持住。

草原夷族，一身蛮力。

只不过她在战场上从不和人拼蛮力。

她闪身错开刀锋，身形灵巧地一偏。

在对方前倾的惯性下，乘人不备，直接划开了他的喉咙。

就这个喘息的间隙，利箭凌空而来。

这发箭时机确实好，趁两人缠斗、疲累之时，将有限的弓箭变成致命的武器。

可能没死在皇宫里，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上一世自己死时。

生前能逃离皇宫，死在北疆，也算是幸事一桩。

没想到另一处的箭破空而来，以极快的速度击开了即将射中温瑾烁的箭。

扬着庄朝战旗的军队从不远处奔腾而来。

温瑾烁凝神一看，那领兵之人不是顾堇是谁。

有了援军的加入，场上局势一瞬间转守为攻。

不多时，便将今日来犯的犬戎大军赶回了他们的地界内。

又度过了一次犬戎的突袭。

全军休整之时，乌泱泱的庄朝军队进了城。

济城百姓整日担惊受怕，如今终于等来了朝廷的援军，自是一片欢腾。

心情稍稍轻松，温瑾烁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江州年怎么舍得派你来？”

顾堇身上血气甚重，目光也沉：“因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温瑾烁总是不愿多想他的话的。

……

这几日来，前线捷报不断。

犬戎军队的中坚力量几乎被消灭殆尽。

想要彻底绝了犬戎进犯的心思，还需一轮最后的决战。

——将他们彻底赶回境内。

只是，上天好像向来都不站在温瑾烁这边。

银牙山，北疆难得的高山陡坡。

暗箭难防，偏偏又是暗箭。

待一旁的顾堇发现之时，只来得飞身上前，一身挡剑。

只是这箭破空而来，力道极大，两人一同滚下山崖。

……

温瑾烁挣扎着醒来，像是小死一次。

“你终于醒了！”

稍显稚嫩的女声有些欢腾。

温瑾烁了解情况后发现，自己与顾堇是被山脚下的一户猎户所救。

了解完具体情况，温瑾烁又急匆匆问道：“那前线如何了？”

“姑娘这话问得好生笨，如果犬戎入境了，我们怎么还能安然生活在这里？”

从几名猎户的话语中得知，大战中，庄朝两员大将遭了意外，没几天便是圣上亲临战场。

场上将士们士气大增，彻底将犬戎赶了回去，还签订了停战二十年的条约。

要回城池，让犬戎上供，样样不少。

江州年，他怎么亲自来了。

温瑾烁在房中思索间，尚且昏迷的顾堇也悠悠转醒。

又是好几日，替她受了箭伤的顾堇也能下地活动了。

两人养伤期间，在雪原里看到了片堇花花田。

此处片片堇花生长，蓝紫粉相间，花团锦簇。

温瑾烁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堇花虽小，虽卑微，但胜在生命力顽强，非北地其他植物可比。天生喜寒凉，在北地生存再合适不过了。”

话说至此，温瑾烁猛然回头看向顾堇。

这话，好似自己在很多年前，就曾与一个人说过。

摇晃的烛火下，自己曾与在雪地里救助过的少年秉烛夜谈。

他看着她，眸光中带着深情的光：“是，在我年少时，就在这北疆，您曾搭救过我，我便以‘堇’为名。”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干瘪瘦小的黑小子，变成了如今这般硬朗的男人。

当时的顾堇还不叫顾堇，自己还叫他“小黑”。

一同生活过两年，那时的他身高也才到自己的胸前，随时随地都能摸上他硬茬茬的头发，哪有如今这般高大。

温瑾烁真觉得时过境迁、相当有趣。

她弯起唇笑了：“当年那个傻小子，口口声声说着活着真没意思，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顾堇的伤未曾好全，边境战事已平，温瑾烁也算闲人，暂且留下来陪他。

身子骨健朗的男人养伤也快，很快便能舞刀弄枪，来去自如了。

离开猎户家时，顾堇犹不死心地问道：“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回去？”

难道她还要回去吗？

自己又何必因为一个烂人，困在宫中一辈子。

温瑾烁眸中情绪复杂，略带不舍：“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那皇宫里逃出来，不必再问我的答案了。”

顾堇沉沉的眸光看着她：“先前，我与你的两年都足够让我铭心刻骨，记到如今，变成难以忘怀的执念。”

“那你呢？”

六年的真情与付出，真的能说放就放吗？

北风猎猎地吹，将她披散的长发扬起。

遮住了她的视线与即将要落下的泪。

六年，其实不止六年，从小到大，她心中能惦念着的，就只有嫁给他。

除了因为江州年能带自己逃离那个窒息的家，更是因为他是自己喜欢的人。

从八岁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

“不。”温瑾烁略带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在意的，是我的付出，是我一直以来投射到他身上的期望。他辜负了我，我也得让他体验一下，真情被践踏的感觉。”

从芷苓，到孩子，还有上一世的镇国侯府，皆亡于他之手。

这是她之前身处绝境时、支撑她的念头：要死的不是她，该死的另有其人。

顾堇话语沉痛：“那你与我呢，难道是你报复他的手段。”

温瑾烁被这话砸得头脑怔怔。

“不是……”她下意识地否决道，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与顾堇，更像是一种本能。

或者是自己终于被他打动，在这苦寒之地，能感到一丝温暖。

但更多的是，自己愿意与他在一块，就算只有片刻。

因为她这一生，也许只有这片刻自由。

温瑾烁阖上眼睛，静静开口：“也许与你的情爱，永远都难见天日，终将成为隐晦的心事，我也不后悔现在与你的一切……”

真的很温暖。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