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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还有些犹豫和不安，躬身道：“我们真的要杀了他？他毕竟战功赫赫……”

可汗负手走到枯枝处，抛出的话，如同重石，在树上藏着的耶律完耳畔，轰然砸下——

“正是因他汗马之功，却并非我鲜卑人，而是汉人！才要斩草除根！”

第23章

“轰隆”一声。

耶律完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开来。

他死死的攥紧手，赤红的双目紧盯着头上的月，耳畔不断传入他们的密谋之音。

一字一句，都是商议如何杀他。

怪不得，从小到大，可汗都不喜欢他，将他丢给可敦，不闻不问。

哪怕他拼尽一切，在战场上杀敌致果，让大汉军队一听到他鲜卑四皇子耶律完的名号，便闻风丧胆！

可现在，他们居然告诉他，他并非是鲜卑人？！

难怪，别的皇子都是琥珀色的异色眸子，只有他是黑眸……

耶律完心中掀起滔天风浪，连呼吸都窒息起来。

他晃神良久，将记忆里的一点一滴全数想遍。

自从他失去记忆后，所有的一切，可汗的冷漠，可敦的恶毒，皇子的忌惮……

征战沙场时，汉人对他仇视，咬牙切齿的神情……

顷刻间，所有的信仰，皆天翻地覆！

底下的人走了，耶律完神情失魂落魄，飞到地上后，怔怔的走回营。

鲜卑人还在载歌载舞，他牵起马厩里他的马，缓缓的朝王庭外走去。

有人看见了他，询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

耶律完略微扫了他一眼，“除了鲜卑，我还能去哪？”

特意被可汗盯着四皇子的鲜卑人，心中腹诽，话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但在耶律完极具压迫性的注释下，他还是让开了道。

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耶律完骑在马背上，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拉着马缰绳。

“明明，他们可以一直骗下去……”

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

而后将酒仰头一口饮下，狠狠的将空壶摔在地上。

再睁眼，他心如死水，平静的看向前方，扬起马缰，往前冲去。

他很想去见萧兰——

去问问她，为什么他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一路上，因为速度太快，耶律完甚至觉得脑子要昏了过去。

恍惚中，他曾经对萧兰说的话，清晰的闯入他的脑海中。

——萧兰，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滋味如何？

萧兰杀了萧颐，耶律完砍下了他的头颅。

草原人杀人，几乎都是砍人头。

砍头要发力点，利索且快，不能迟疑，后脑勺下方两个脊椎中间的地方，骨头较多，肉也多些，只要角度控制好，轻轻一挥刀，刀起刀落，被处决的人没有痛苦，就已经去地府报道了。

耶律完砍下萧颐头颅时，手稳极了，一丝血都没让他喷出来。

这是他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

“我是汉人……”耶律完的手在颤抖，“却屠戮中原人无数……”

不知走了多久，天显现出了鱼肚白。

耶律完骑着马，越过沼泽池，翻过五座山丘，路经二十条小溪，回到了鲜卑右部。

鲜卑人见他回来，憨笑问他：“殿下，你不是去王庭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耶律完没有说话。

他在草原人疑惑的注视下，直直朝埋葬萧兰的悬崖而去。

耶律完的身影逐渐远去，留下一地马蹄印。

鲜卑人见他走了，圈着怀中的牛奶陶罐，也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悬崖边，林中鸟被马蹄声惊到，翅膀“啪嗒啪嗒”拍动，倏然飞走。

耶律完站在崖洞口，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

“轰——”

一阵雷声乍然响起，黑压压的乌云又下起了雨，大风呼啸而过。

雨水铺天盖地落下，将他淋得浑身湿漉，他缓缓的走进洞内，转身逡巡四周——

空无一人。

尸体呢？

崖洞内，只有一张石床，和周围因潮湿从泥土中长出的野草。

可哪怕是野兽分食，里面也该留下痕迹，而不是像如此这般，干干净净。

刹那间，浓重的不安席卷心头——因为这明显就是人为。

耶律完脑中倏然闪过什么，他也很快就抓住，当即转身离去。

……

他走回营地，一把掀开巫医帐的帘子，冷着脸质问：“拉则呢？”

正在捣药的几个巫医，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躬身道：“她前几日便不见人了。”

话落那刻，耶律完便知道了答案。

他还想再问，帐外却传来纷乱的动静，和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耶律完耳力极好，甚至听到了对方的话：

“快，抓拿四皇子！”

他眼神一凛，一手按着腰间的剑，大步朝帘子处走去，一掀开——

一支疾箭便朝耶律完命门，蓦的刺来，他斜侧着身，利剑往上一挑，便生生将箭劈断。

长帽短靴的鲜卑军，皱眉看着耶律完，淡淡道：“殿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这里这么多人，你孤身一人，逃不掉的。”

他还在喊他殿下，耶律完便立即知道，此人或许并不知道他不是鲜卑人，而是大汉人之事。

可汗终归还是要脸面的，没有将自己利用中原人的事，大肆宣扬。

可耶律完逆反心上来了，不想让他如愿了。

他这么多年，为谋得这个“父亲”的欢心，做了那么多事。

到头来，却全是阴谋。

耶律完嘴角勾起凉薄的笑，眼神嘲讽无比。

在围着他的鲜卑军看来，这完全是挑衅！

虽然他们不知道四皇子是如何惹了可汗的，但是他们草原上的规矩，向来都是弱肉强食。

对此，所有鲜卑军皆举弩朝向他，肃声道：“四殿下，得罪了！”

第24章

另一边。

慵懒的云散在天上。

雪山之颠，白得刺目。

拉则一眼看过去，很怀疑游仲那厮在骗她，这荒芜人际的地方，真的住着巫神？

四周草木全无，只有冰花幽幽的飘落。

拉则深呼吸一口气，喃喃道：“真冷啊……”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已被冻僵成冰渣，风一吹，她便觉得刺痛，那是一种自血液里的痛。

游仲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若是不想上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拉则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他牵着的，马背上的萧兰，那是一个已死之人。

“为了一个死人，你爬上雪山，值得吗？”游仲无奈问道。

拉则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我这是相信你。”

游仲忽地抬头一笑：“我也说了，那有可能是传闻。”

闻言，拉则深深的看着他。

过了很久，她才走过去，抬起手，就要从他手中抢下萧兰：“你不想去，那便给我牵！我自己一个人去！”

游仲还真把人给她了。

拉则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我劝你早点回去。”

她不过是一个奴隶，左右在鲜卑，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可巫医不同，他们在草原上的地位极其的高。

在人均十个有八个不识字的塞外，他们就像各家孩提一样的宝贵。

这样的人，确实不该葬身雪山。

游仲笑出了声，却没有说话，拉则扭头，已不见他的人影了。

她有些纳闷，怎么会有人跟一阵风样，在刹那间消失？

可来不及她多想，眼前便徒然出现一卷飓风，吹翻她们。

两人一马蓦然跌落在冰凉的雪地上。

拉则脸色一白，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昏昏沉沉。

一道微弱的白光，刺得拉则睁开了眼。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第一时间便是去看萧兰，看见尸身完好，她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

拉则呼吸一滞，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