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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观成功率还能让项目上的关联人拿到一笔不菲的奖金。而现在，对于一级市场来说，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半年内的IPO项目如果能看到结果，那就只有一个——撤材料。

　　网络上，IPO颓势被议论纷纷。钱丹丹在午休期间，捧着手机孤独奋战。

　　“企业撤材料不是心虚。”

　　“IPO不是要圈钱。”

　　“企业老板并不都是黑心光头啊。”

　　苏桐不忍心看钱丹丹如此心焦，下楼买黑咖啡时，也给她带了一杯。

　　有一种说法是能够通过一个人的办公桌的状态看出这个人的心理状态。可能真的是如果一个人越能干，她干得活就会越多。钱丹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工作材料和她的个人记事本。而苏桐的桌上，则清清爽爽，连水杯都是办公室里一次性的纸杯。

　　“苏桐，谢谢你，不过我不能喝咖啡。”钱丹丹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

　　在小半个月撤材料的折腾下，钱丹丹的短发中白发的比例增加了，黑眼圈也深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得消瘦，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深沉。

　　苏桐虽然会帮着做一些整理的工作，但是，比起体力上的劳累，钱丹丹的痛苦大多还是来源于青春错付与精力罔顾。

　　“今天早上，有关交易所的传闻你也看到了吧？”钱丹丹喝着保温杯里的温水，放下了手机，转动了椅子，面向苏桐。

　　张呈祥与陈起都出差了，而贾浩宇带了另外两个副经理去收拾上周离职的另一个VP留下的烂摊子。组里核心人物都不在，又是午休时间，工位上仅有苏桐和钱丹丹，谈起话来也就不用顾忌。

　　“看到了。”苏桐点头。

　　事实上，这个消息并非今天早上才进入苏桐的视线。昨天晚上，有市场传言称“撤否企业二次申报IPO，必须和前次申请的报告期错开，不可重叠”。

　　苏桐起初以为这不过是诸多坊间误传中的一则，可是，今天早上，贾浩宇手里的一个项目就收到了明确的窗口指导。

　　以前因为发行人业绩不稳定，或者为了确保现场核查的顺利，安全起见，都会选择一撤了之。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再重新提报。但是，从现在的规定来说，今年撤掉的IPO材料，起码要等到2027年才能再次提报。

　　一般来说，市场上主动撤回案例都是窗口指导下的被动行为。对于钱丹丹这种签字保代来说，相对于签字被否，主动撤回已经是面子上比较好过的处理方式了。

　　只是，长年累月的心血付之东流。当她看着电脑里占用了大量空间的不同版本的文件，很难提起动力从头来过。

　　投行的赌注是青春，但是，没有人确保你每次都能赢。

　　投行项目审核越来越严格的趋势既定，加强前端把控与收紧口径的势头也无法逆转。证券行业在五年前，保代人数不超过三千人，回顾如今，翻了一倍还不止。

　　与最开始进入这个行业的体面状态相比，如今，僧多粥少。累和卷不说，奖金还被用各种理由砍半或者停发。不用陈起提醒，同事们纷纷谋起了后路。

　　只可惜，投行好跳槽只是个传说。顶着“鼎麒集团离职员工”名号的自媒体愈来愈多，连远在大洋彼岸的约翰都抱怨投行人是真的找不到工作，都开始学习剪辑视频了。

　　“苏桐，你想过离开这一行吗？”钱丹丹问。

　　“想过啊。”苏桐爽快地回答： “我刚入职的时候，被分去盘兰花。两盆花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非要告诉你有盆花就是特别，就是贵。而且，如果一夜之间长出来花骨朵，好家伙，又得涨价。我那时候就在想，什么劳什子工作，本姑娘不干了！”

　　“那你怎么干到今天？”钱丹丹笑起来。

　　“为了钱呗。”苏桐琢磨着， “也是因为现在没有什么好地方能去吧。”

　　“苏桐，你有男朋友吗？”钱丹丹问。

　　钱丹丹几乎从未问过苏桐个人隐私的问题。不过，钱丹丹是个朴实的姑娘，苏桐也不想活在风声鹤唳的环境里，便笑着肯定了。

　　“不考虑结婚吗？”钱丹丹又问。

　　“他工作也忙，我们还没有聊过这个问题。”苏桐回答。

　　方觉明回纽约后，裁员与重组令他分身乏术。战略咨询行业虽然不至于是夕阳行业，但是，确实需要经历一波长期的阵痛。

　　美国的项目竞争激烈，亚太区即使还有空余，但是地点都在印度或者越南。难以维系的高价格状态随着甲方公司的窘境而愈加惨淡。

　　在“非升即走”的环境里，方觉明tຊ面临着要么去印度开辟新天地，要么留在纽约服务难搞客户的选择。

　　焦灼的工作之余，方觉明还在苏桐的授意下，退租了纽约的公寓，替她去给约翰开的自媒体工作室送了一大束花。

　　而苏桐却没有办法给方觉明任何有效的工作上的安慰，只能隔着时差，用视频通话里的问候带给他片刻慰藉。

　　“真好，真羡慕你。”钱丹丹突发感慨。

　　“羡慕我？羡慕什么？”苏桐乐了。

　　钱丹丹是在国内念的本科和硕士，所以，虽然她与本科毕业即进入鼎麒集团的苏桐同为副经理，但是，一个三年顺畅成为副经理和一个六年了还是副经理的人比起来，怎么说，也应该是职场优胜组。

　　再说了，她的烦恼难道还少吗？

　　事业上，苏桐的工作完全陷入停滞，连能装模作样去忙的项目都没有。爱情上，男朋友远在美国，未来还会去哪个大洲也不得而知。亲情上，陈白芍在澳洲迅速与詹姆斯举办了婚礼，连喜糖都没有给苏桐寄一包。

　　还有劳伦斯……苏桐鼓起勇气主动给他打了两通电话，都没有接通。

　　“羡慕你什么都不计较。”钱丹丹若有所思。

　　“哈哈，才不是呢。我并非不计较，只是，轮不到我来计较。如果我计较就能让我升职加薪，我一定天天搬着凳子去领导面前计较。”

　　苏桐又试着开解满目愁云的钱丹丹： “丹丹，你已经很厉害了。在一个优秀的平台横向比较会偷走你的快乐。所以，比较是时间的小偷，要学会只和自己纵向比较。”

　　钱丹丹苦笑一下，轻声说了句“或许吧”。

　　苏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苏桐女士吗？”

　　“是，请说。”苏桐漫不经心。

　　“我是背调公司的，请问张呈祥先生是您的同事吗？”

　　苏桐一惊，捂着手机，快步走向了室外。

第二十八章 你们实习生的消息能不能准确点？

　　大概是连张呈祥这样曾经挤破头、求提拔的MD都开始心猿意马，整个鼎麒集团上海办公室的氛围也显得懒散了许多。

　　以前，张呈祥的反馈一般都是晚上十一点之后才会出现在VP的邮箱里，要求第二天早上当他睁眼时就能看到修改好的版本。而现在，项目难熬，邮件量也随之骤减。

　　以前，项目组内部权利斗争，不管谁输谁赢，受伤的基本都是苏桐这种底层人士。

　　她早就学会了夹在领导之间，闭嘴干活，永不表态，直到熬到双方分出胜负或是握手言和。

　　而现在，大家连斗都懒得斗了。以往的核心利益场激发出来的斗志，被退化的三瓜俩枣消磨了意志。

　　暗流涌动的斗兽场不斗了，硝烟四起的丛林社会不抢了。部门与部门之间不推责任了，上下级之间懒得虚与委蛇了，同级之间连挖坑都省了。

　　所有的迹象都在提醒苏桐此地不宜久留，然而，苏桐竟陷入了虚无的混沌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