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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在这里给我跪满一个时辰再起身！”

　　贵妃疾言厉色，故意发难。

　　我强忍着心头的愤懑，低头称是，领受了这起无妄之灾。

　　进宫前，师父曾向我分析过如今的后宫格局，尤其着重讲了贵妃，让我小心忌惮，尽量不要和她起正面冲突。

　　贵妃原名秋旖芝，自皇上登基便始终伴随左右。

　　她的母家，是显赫无比掌握十万镇北军的庆王府，而她，是庆王府的独女，自小千娇万宠地长大，跋扈恣意。

　　相较皇后，贵妃倒更像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作为中宫的皇后被她压得几乎没有半点存在感。

　　霄衡睿甚至曾一度想要将秋旖芝晋为皇贵妃，却被太后直接否决。

　　可即便如此，她却依然以贵妃之位行皇后之职，将管理后宫的权柄牢牢把握在手里。

　　这本算是僭越，可霄衡睿却一直都没有为此责罚过贵妃，反而一直都对她极尽宠爱。

　　说到底，母家的势力就是贵妃在宫中的倚仗。

　　所以万一惹怒了贵妃，我可能真的会死得很难看。

　　围猎的大部队离开后，营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安静垂首跪着，余光瞥见不远处一直站着一个人，看着装该是个侍卫首领，不像是霄衡睿留下的那批。

　　跪足了时间，我爬起身，揉着酸痛无比的膝盖返回了王帐。

　　本想趁着围猎部队还没回来好补个觉，却总觉得心神不宁，睡也睡不踏实。

　　直到午时，大部队回来，我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去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回来了不到十人。

　　霄衡睿正在与之前那名侍卫首领模样的人交谈，他的神情看上去异常悲痛。

　　“没想到刺客竟如此狡猾，隐匿在树上......是皇兄拼死相救，奋勇阻敌，这才脱了险......”

　　拼死相救，奋勇阻敌。

　　乾衡没能回来......

　　我怔愣着，慢慢走过去。

　　直到走近了，我这才惊觉我见过那个侍卫，他是乾衡身边的人。

　　他甚至都等不及霄衡睿的话说完，便匆匆行礼告退，朝着猎场的方向急掠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的身手这般好，竟然没有跟着乾衡去打猎。

　　留在这营地做什么？

　　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我怔怔然站在早已熄掉的篝火堆旁出神。

　　乾衡没能回来......他再也没机会暴露我的秘密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成为我入宫封妃的阻碍了。

　　我以为我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可我竟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

　　我望向霄衡睿。

　　他正盯着那侍卫远去的背影，脸上悲痛神色消失无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笑意稍纵即逝，就像从未出现过。

第18章

　　霄衡睿似乎很笃定乾衡回不来了。

　　他下令让所有人立刻整装，尽快返回宫中，仓促地简直像临时起意，却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

　　天子在围猎途中遇了刺客，摄政王以身救驾生死不明。

　　这样的遭遇传回宫去堪称噩耗，不知有多少相关人员要掉脑袋。

　　车架都准备齐整后，霄衡睿着人来唤我前去伴驾，贵妃斜睨我一眼，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分明。

　　我向她欠身行礼，心头的郁结不敢展露，给脸上装起一丝笑意上了霄衡睿的马车。

　　霄衡睿倚在车架内的软榻上翻阅着折子，见我上车，伸出一只手来迎接我。

　　我缓步上前跪坐在他身侧，将自己的手递进他手中。

　　“身子可好些了？”

　　霄衡睿将自己的脸凑近我的脖颈，轻嗅着，他的呼吸喷在我颈间，有些发痒。

　　我微微缩了缩脖子，恭顺敛眉，温声应答。

　　“回陛下，听闻您在围猎途中遇险，妾心焦如许。”

　　霄衡睿的眼眸微暗，将我搂入怀中，用手揉捏着我的腰肢。

　　“皇兄生死未卜，朕，亦是心焦。”

　　他的眼神投向窗外，其中隐含的情绪我看不真切，只觉得他的语气寒凉无比。

　　我倚在他的怀中恍惚着，脑海中骤然浮现起他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浅淡笑意，突觉这对天家兄弟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兄友弟恭。

　　原以为这次没了阻碍，霄衡睿会做点什么，岂料他搂着我坐了半晌，便叮嘱我再去睡一会儿，他还有折子没批完。

　　我侧躺在软榻上阖眼假寐，时不时偷瞄过去，霄衡睿都在走神。

　　回宫后，霄衡睿称我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令我先回颉翠宫休息，封赏随后会有宫人送到。

　　宫中流言纷杂，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小宫女小太监在悄悄议论，说摄政王跌落山崖，已经气绝身亡。

　　我合衣仰躺在床榻上，想起上次乾衡夜闯，我便是被迫以如今这样的姿势仰望着他。

　　那时只觉得他强大到我无法撼动，令我满心惊惶。

　　不过才几日而已。

　　我竟已经想不起来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奉霄衡睿之命给我送来封赏的宫人离开后，颉翠宫的掌事嬷嬷将所有天莲圣女的候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

　　“明日将举行天莲圣女的最后一轮选拔，尔等需得熏香净身，今夜早点歇息。”

　　嬷嬷的视线扫过众人，在我身上顿了一下。

　　“瑾美人虽然已被赐封，却依然是天莲圣女的候选人，若明日您未得选中，这美人，也是做不成的。”

　　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明日我落选，下场将和初选落选的那些女子一样。

　　要么入选，要么死。

　　好在我知道天莲圣女的最终人选核定，是要得到太后允准的，而师父在送我入宫前，就告诉过我太后的喜好。

　　回到厢房内，我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强压下心口的那一丝郁结。

　　无论如何，乾衡之死已是定局。

　　我还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翌日一早，我和其他七名秀女一起，被招入清辉殿。

　　宝殿恢弘大气，珠光宝气，听说是以前霄衡睿给皇后行册封礼的地方。

　　皇后的册典大殿用来做天莲圣女的最终考核地，霄衡睿此举当真是毫不顾忌皇后的颜面。

　　趁着众秀女鱼贯入殿的间隙，我坠在队伍末尾，微抬眼眸，扫试了一圈上位众人。

　　霄衡睿坐在居中宝座上，左手齐平坐着一位雍容端庄的华服老妇，该是太后。

　　宝座右侧靠下，贵妃与穿着明黄风袍的皇后几乎齐平而坐，贵妃脸上的跋扈神色几乎毫不遮掩。

　　所有秀女站定后，太后身后走出一位嬷嬷，命我们抬起头来。

　　这声音！

　　我骇然一惊，抬头望过去，正正对上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温和目光。

　　竟是师父！

第19章

　　可能是我的震愕实在太过于明显，师父的眼神倏而透出一丝严厉，我连忙敛了神色。

　　师父，竟是太后的人！

　　回忆如同开了闸，疯狂闪回。

　　当初我从军营中出逃一路流离，饥寒交迫，苦不堪言。

　　终于在一个大雪天，我窝在一座破败庙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身边正坐着一位慈蔼老妇，身穿素青禅衣，对我说不要怕，是她救了我。

　　我原以为，师父是清修的姑子，我应该是被她带到了自己修禅的寺庙，岂料我能下床走动后，才知道我错得离谱。

　　师父竟是帮青楼调教姑娘的“养花人”！

　　师父住的小院，日日有新的姑娘被送来，夜夜有养成的“花朵”被带走。

　　师父教她们如何讨恩客怜惜，如何勾恩客情动，如何让人情难自控、欲罢不能，如何娇养秘处，好能夜夜承欢。

　　我看得目瞪口呆。

　　等我的身子彻底养好，师父问我，想不想学，她可以助我入宫为妃，荣华一生。

　　她的话，恰巧勾中了我心底最隐秘的心事。

　　我的确想入宫，却不是贪慕那天家富贵，我想要为我林家翻案，查明真相。

　　待我学成，师父说，我是她最得意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