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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不是江心月,你难道就要与我割席,从此与我形同陌路吗?”
江心月低头抿茶,似乎只是寻常一问。
楚淮之心思何其细腻,他摇摇头:“不会的,不论你是谁,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江心月眼睫一颤,眸光闪了闪,捏紧茶杯的手用力到发白。
这是她作为程渺渺的时候,终其一生都在奢望的,过去的程渺渺等来的只有一次次埋怨指责。
她被温玉诬陷时,卫苍梧言之凿凿地说:“温玉不是这样的人,你怎可因一己私怨迁怒于她?”
谢言满脸讥讽地对她说:“温玉知书达理,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还有裴言深……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敬她护她,却一次次抛下她,伤害她。
而今她作为江心月,却终于有人愿意从一开始就坚定地选择她。
江心月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掉下泪来。
楚淮之看她神情,眼底尽是心疼,他不知道江心月曾经的遭遇,也不知道她曾经受过何种苦楚。
他第一次不顾礼数地牵起江心月的手,终于鼓起勇气继续了那日他未能说尽的话。
“心月,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倾心于你,无关姓名。”
“待这场灾情过去,你可愿……与我完婚?”
江心月怔愣了片刻,眼前的情形仿佛与过去交叠。
灯烛下,裴言深眉目缱绻,轻声吐露。
“此心悦卿,如鹿饮溪,如乌栖树,如凤求凰,唯卿而已。”
他也曾对她许诺:“我既娶你为妻,便会对你好的。”
然而他没能做到,这些海誓山盟,绵绵情话,她都早已不会再相信。
江心月垂下目光,一点点抽出手,涩然出声。
“对不起,淮之。”
第28章
“你很好,但我并非你的良人,不愿你因我错付一生。”
裴言深曾对她倾尽所有的好,那些经历已经深刻入骨,再难忘却。
一直到温玉出现之前,她想的都是和裴言深携手百年,共赴白头。
她全部的心动和爱意都给了裴言深,已经没办法再像当初爱裴言深那样去爱别人。
楚淮之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他收回手,笑得苦涩:“无妨,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
“你这是何苦呢……”
江心月终究不忍,偏过了头。
楚淮之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翻涌的不甘,看向江心月。
“在那之前,我们仍然可以做朋友不是吗,你不必因此为难。”
“淮之,是我对不起你。”
江心月不知这具身体的原主因何而死,但她占据了楚淮之未婚妻的身体,却无法给他这份情意任何回应。
“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楚淮之摇摇头,始终带着几分笑意,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这几天辛苦,记得多休息会儿,我先走了。”
江心月目送他离开,坐在桌前,直到面前的茶完全凉透,她才起身出了门。
这两日风雪连绵不停,厚雪又压塌了好几处房屋。
她得让自己忙起来,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繁乱不清的思绪。
江心月用卖画所得的银两尽投入了救济赈灾一事上,每日为灾民施粥,添置冬衣,倾尽所能。
自那之后的一连几日,江心月都没有再见到过裴言深的身影,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只是经常见到萧丛的身影在人群中不断穿梭。
“娘亲!求求你,我不要跟这个人走!”
一道稚嫩但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雪夜的寂静。
瘦小的幼童死死抱住妇人的裤脚,哭得就要喘不过气来。
面色青黄的妇人也是热泪盈眶,心痛难当:“娘也是没有办法了,家里还有那么多小子要吃,你不要怪娘亲……”
与她们相对而立的两个壮硕男子伸手将幼童的手从妇人腿上扒下来。
“这个价钱爷已经够慷慨了,别在这要死要活的。”
江心月看得心中一阵绞痛,幼年的她也曾这样撕心裂肺地苦苦哀求过自己的父母,若不是裴言深,她早就已经悲惨死去。
眼看着几人就要抱着幼童远去,江心月心一急,快步拦在了他们面前。
“慢着,你们不能带这孩子走。”
“你谁啊?孩子娘都已经将他卖给我了,轮得到你说话吗?滚一边儿去。”
为首的一人扬手将江心月一把推开。
江心月身形踉跄了几步,心知力量悬殊,只得开口商量道。
“等等,你们买这孩子花了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
为首的男子终于停下脚步,目光不善地仔细打量了江心月上下。
“买这孩子我可是花了五百文铜钱,你想要也可以,但得花十倍价钱,不然老子白跑这一趟。”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江心月沉下脸来,她身上的银两几乎全用在了救济灾民上,哪里还凑得出这么多。
“没钱?没钱你在这拦老子作甚?”
为首的男子怒骂道,随即眼珠一转,目露凶光地看向江心月。
“实在不行,你把自己抵给大爷我也行,跟了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说着他便要伸手朝江心月抓来,一柄长刀却悍然刺出抵在了他的喉咙。
“不想死,就把你的脏手收回去。”
第29章
冷漠到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江心月猛地偏过头,只见萧丛横刀在侧,表情冷硬。
“萧丛?”
她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四周,却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下暗奇。
不等萧丛回答,方才还横行霸道的男子在真刀架颈时就瞬间破了胆,他看得出眼前这个一脸冷酷的持刀男子自己是绝对惹不起的。
“别动手!好说,都好说!”
“你说这世道不好,这买卖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姑娘您也不能强迫不是?”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冰凉的刀刃又迫近了几分,惊得他浑身一颤,闭着眼不得已道。
“我这也是正经花了真金白银买下的,但你要是杀了我可是犯法的!”
萧丛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黑白分明的眸子幽寒无比。
“我朝律法能作人口买卖的只有奴籍,且不得小于十岁,若要细论,你按罪当处以极刑。”
“你是官爷?”
萧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为首的男子也没想到这一趟会如此出师不利,连忙梗着脖子让另一人放下手里的幼童,看向江心月笑得谄媚。
“错了错了,这都是误会一场,这孩子姑娘您想要尽管拿去,不用给钱,不用给钱!”
江心月厌恶地睨了他一眼,从钱袋里摸出一挂铜钱扔在他脚下,随即走近几步蹲下身,将哭得不能自已地幼童抱了起来。
“别怕,没事了。”
方才一直远观不敢靠近的妇人终于靠了过来:“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她双眼早已哭得红肿,说着就要跪下,连忙被江心月托住,将孩子交还到她怀里,顺手塞了点银钱。
“这已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了,你……”
她本想劝说妇人以后不要再卖了孩子,但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若非走投无路,又怎么会舍弃自己的骨肉呢?
她的能力也有限,救不了所有人。
江心月感到深深的无力,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这些你先拿着,度过这一阵,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那妇人接过钱袋,抱着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姑娘,那您看这……?”
“我可是放人了!算不得犯法!”
为首的男子低头看了眼闪着寒光的刀刃,又转而看向江心月。
萧丛也望了过来,似乎也在等她发话。
江心月蹙了蹙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
就连她自己,也是切身体会过的,在这样的世道背景下,江心月没有任何办法。
她忽然在想,当初救下自己的裴言深,当时又会是何种心境呢?
江心月看了眼那男子,想起方才看她的眼神只觉一阵恶寒:“赶紧滚。”
那男子连忙捡起地上的铜钱,走时盯了江心月一眼,随即便飞也似的跑了。
“夫……江姑娘,你没事吧?”
萧丛收起刀,偏头看向她,话到嘴边的“夫人”生生拐了个音。
“我没事,方才多谢你了。”
江心月没放在心上,好歹萧丛刚刚救了她,她的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淡。
“我也只是按大人吩咐保护姑娘。”
江心月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为何自己这些天总能见到萧丛的身影。
她垂下眉眼:“替我多谢你家大人好意,告诉他往后不必如此了。”
萧丛张了张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生生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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