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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月狠狠压下心底的情绪。

“你如此作践自己，不正是想要逼我来吗？”

裴玄凌的表情僵硬一瞬，下意识道：“我不是……”

“首辅大人身居要职，却要为了一点儿女情长枉顾自己的性命吗？”

江心月见不得他如此消沉，只期能将他骂醒，言语也就丝毫不留情面。

立在一旁的萧丛怔愣着，张口想要劝阻却被裴玄凌用眼神拦下了。

裴玄凌沉默半晌，最终轻笑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一抹悲凉，声音沙哑。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首辅大人身上系着的可不止有你一人，沧州还有这么多百姓，孰轻孰重，大人难道还需要小女子我来提醒吗？”

江心月心中气恼，字字锥心。

“裴玄凌，别让我看不起你。”

第31章

裴玄凌神情一痛，薄唇微张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江心月亦是心如刀绞。

她见过裴玄凌英姿勃发的模样，那时他少年意气，一心只为社稷家国。

但也正因为见过他往日的风采，才更无法忍受他变成如今这副为情所苦，浑噩度日的模样。

裴玄凌的肩膀渐渐垂了下来：“你说的对，是我短浅了。”

见他似乎终于不再固执，江心月偏头看向萧丛。

“萧护卫，劳烦你去为你家大人再重新煎一副药吧。”

江心月站起身来，将那碗凉透的汤药递给他。

“是。”

萧丛点点头接过，走时视线仍然不放心的在江心月和裴玄凌二人之间停留了片刻。

萧丛走后，江心月才又重新坐回去。

“今日之后，还请大人收回成命，不要再让人暗自跟着保护我了。”

裴玄凌放在被子上的手攥了攥，他知道此刻在自己眼前的就是陆知薇，即便她始终不愿承认。

从前陆知薇是他的结发妻子时，他却从未在意过她的安危，甚至数度差点亲手害死了她。

如今成了完全陌生的两人，却连想保护她都名不正言不顺。

裴玄凌不禁抬手闷咳了几声，而后才解释道。

“我只是不放心你，他们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现有的生活，你若不想见到，更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个普通人，实在不需大人如此挂怀。”

江心月的态度依旧很坚决，裴玄凌凝视着她的双眸，找不出一点往昔的爱慕温情。

眼底的漠然和疏离如荆棘缠缚心脏，刺痛万分。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拉住陆知薇的衣袖，思及往事艰难开口。

“从前是我自负至极，错信旁人，才将你一步步从我身边推远。”

“如今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都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亦如此……”

江心月眼眶微红，却一点点从裴玄凌手中抽出衣袖。

她知道裴玄凌心里已经认定了自己的身份，索性也直白说了。

“我说过，我不是个会拘泥于过去的人，过往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的恩情和厚爱，陆知薇也已经偿清，现在我只是江心月，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样的生活就很好，我不希望被打扰。”

裴玄凌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他逐渐明白过来，江心月有了自己新的生活和未来，只是这些计划里面，却再也没有他的参与和位置。

他感到心口一窒随即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滴落，逐渐染红了被褥。

“你……”

江心月顿时有些无措，忙要上前查看，却被裴玄凌抬手拦住了，江心月无奈止住了动作。

纵使言语再如何冷硬，见他如此，江心月的心依旧提了起来。

“咳……我明白了。”

待裴玄凌缓缓止住了咳喘，却下意识将那只被血染红的手藏在袖中。

“你可以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只是这次，我会永远陪在你身后。”

“你不必回头看我，只管凭心向前，平安度过这一生就好。”

第32章

江心月抿唇不语，裴玄凌话已至此，不管她如何拒绝，都改变不了裴玄凌的决定。

曾经她为攻略裴玄凌心甘情愿跟在他身后，陪伴了他十年。

如今却换成了裴玄凌守在她身后。

她心中暗自苦笑，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

“你不用为我如此。”

恰在此时，萧丛将煎好的药端进来，自然而然地交到江心月手中便告退了，一步也不敢停留。

江心月看在眼里，只得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她沉默着把药递到裴玄凌身边：“大人还是趁热把药喝了吧，煎次药也不容易。”

裴玄凌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接过，只是点点头。

“放在这吧，我一会再喝。”

江心月也不坚持，将碗放在了裴玄凌伸手就能拿得到的地方。

她知道裴玄凌应当已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再在这里多留。

“那大人好生休息，我得走了。”

这一次，裴玄凌没有再拦，只是望着江心月离去的背影，目光无比留念不舍。

直到这一刻，裴玄凌才深刻体会到了当初陆知薇一次次望着自己决绝离开的背影，心中是何等的绝望，何等的伤痛。

江心月感受得到裴玄凌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回头。

她怕自己再一回头，就再难迈步，她已经没有再陪裴玄凌一次十年的勇气和精力了。

江心月走出屋外，却见萧丛竟一直在门外守着。

萧丛见她出来，不着痕迹地向屋内瞟了眼，才轻声开口。

“江姑娘，您误会大人了，这一年来大人他虽思念夫人过甚，但依旧殚精竭虑没有一日懈怠政事，这次只是……”

“我知道，所以我才希望他不要困在这段过往里郁郁而终，以他的才学又得以辅佐明主，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江心月如何不知，从前在裴玄凌身边的时候就见他日日为事务所累，只要有利民良策无不尽心筹划完善制度，推行下去。

她纵恨裴玄凌，却也觉得裴玄凌的结局不该是那样消沉抑郁而终，思及此，江心月深吸了口气。

“因此，我和首辅大人今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话音刚落，屋内随即传来瓷碗摔地的碎裂声。

萧丛心下一惊，立刻闪身推门而入。

江心月猛然回头，只见药汤洒落一地，裴玄凌扶着床沿低低喘息，撑着半边身子的手都在不住颤抖。

难怪他当时不肯接药，竟原来是连抬手的力气也无，但他却始终一言不发，独自逞强。

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心月已经站在了裴玄凌面前，心中堵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向何处发泄。

“你既手上无力，怎么不早说？”

裴玄凌不语，始终低着头，不肯叫江心月看到他脸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