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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让霍青川的表情一动，他微微垂下头，眼中的痛苦和挣扎一闪而过。

　　老程见状，表情微微柔和了一些：“你去南方的新军区是旅长，到时候无论是待遇还是津贴都是现在完全比不上的。你去那边，假期时还是可以回到京市，她现在又不会跑，你担心什么！？”

　　他说得苦口婆心，连嗓子眼都快冒烟了，霍青川终于还是被说动了。

　　“好，我愿意过去。”

　　老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霍青川的肩膀：“好，好，青川，我相信一定可以把新军区带起来，老子就等着你升职回到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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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青川终究还是决定前往新军区。

　　调令虽然下来了，但是一时半会并不能马上动身。

　　他从医院出院后，每日忙碌着交接和新军区的事情，比以前忙碌更甚。

　　可是每日，他都会雷打不动抽出时间去医院看望林知桑，每当这个时候，他高达挺拔的身影总是会被拉得很长，透露出无线无边的孤独和忧郁。

　　他每天都会为林知桑擦洗身体。

　　只因为医生一句：“植物人是可以听见外界的动静的，多和她说些话，说不定能让他们今早醒过来。”

　　于是他每天都会自言自语地在她面前倾诉许多，仿佛要将那些过去没能告诉林知桑的话全部宣泄出来。

　　他说：“林知桑，马上要到中秋节了，京市也又要下雪了，你知道吗？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特别想念你，因为那个家里不像家，只有我一个人。”

　　“老程邀请我去他家里过中秋节，但是我却不想去。他家里好热闹，我不喜欢，因为我会想起你，知桑，我好想你……”

　　“小麦的尸体我替你下葬了，选了一块很好的墓地，只是现在不能大办，我不知道那个地方会不会喜欢，但是的确是一块有山又有水的地方。”

　　“还有，林雨兰现在已经被判刑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这辈子都无法再出来了，这能弥补一点点我对你的不好吗？”

　　“知桑，你为什么不肯醒过来，我有时候真想恨你，恨你的心真狠啊，为什么不肯醒过来呢？可是每次想到这些，愧疚就会淹没我，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对不对？知桑，我认罚……”

　　他说，想把过去缺失的都补上来。

　　可说出这话后，他自己却自嘲般的笑了。

　　他想，霍青川，你还真是个虚伪的人。

　　从前林知桑在的时候，自己不肯跟她过一个年，好好吃一顿饭。

　　如今林知桑不在了，弥补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第21章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并不愿意放弃唤醒林知桑的希望，因为他始终觉得，林知桑总有一天会苏醒的。

　　可他的这份近乎疯魔的坚持，终究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

　　霍母几次三番找来医院，哭着对他大喊：“霍青川！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身边这些姑娘哪个不如她！？你守着她，她这辈子都醒不过来的！你非要这么对我们吗？你非要让爸妈伤心难过吗？”

　　但无论是训诫、责骂甚至是体罚，霍青川始终不肯改变自己。

　　落在他的嘴边，永远只有一句话：“林知桑，会醒过来。”

　　闹了许多日，最后霍母终于还是放弃了。

　　她终究发现，她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了。

　　他是个痴情种，情丝来的晚，却浓烈疯狂……

　　如此这般，时间匆匆过去了半年有余。

　　新军区的事情终于落地，霍青川启程去了南方的湖城。

　　他在那边安顿下来，事情极多，暂时无法回到京市，他便拜托了老程照顾京市的林知桑。

　　昏天暗地地忙了许多日，霍青川终于闲了下来。

　　他立即买了回到京市的火车票，然而就在即将上火车时，他接到了部队里的紧急任务。

　　封闭式的训练持续了三个月，等他重新回到军区，与外界恢复了联系后，他却接到了老程的电报。

　　老程告诉他：林知桑不见了！

　　回到京市的医院，霍青川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心中一片茫然与死寂。

　　老程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满脸羞愧：“青川，我对不起你，就这么一点事也没有帮你办好，我实在是没脸见你了！”

　　但霍青川却摇了摇头。

　　他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沉默许久，他才哑声道。

　　“这样也好，至少她醒了过来，不必做个没有未来的活死人了。”

　　至少，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能笑，还能跑跳，他就该知足了。

　　至于她是否愿意原谅她。

　　或许她的不辞而别，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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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京市火车站。

　　霍青川穿着整齐挺拔的军绿色军装，面容冷峻。

　　他提着行李袋，顺着人流缓缓走出火车站。

　　火车站外，一辆军用吉普静静等候着，车上的警卫员朝着人流里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他。

　　“首长！”

　　警卫员匆匆上前接过霍青川手中的行李，工整地朝他敬了个礼。

　　“霍首长，舟车劳顿辛苦了！您叫我小张就好，组织派我来接你回军区！”

　　霍青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头，上了车。

　　小张把行李放好，坐上了驾驶位。

　　“首长，那我们先回军区——”

　　“去城西的墓园。”

　　不等小张把话说完，霍青川淡淡地打断他，不容置喙的吩咐道。

　　小张微愣，但很快点了点头，开起车来。

　　霍青川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自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过神州大地后，京市作为第一批受益的城市，变化不可谓不大。

　　如今，这座巍峨首都早已经飞速发展，完全看不出过去那灰扑扑的模样。

第22章

　　时隔五年，尽管京市是他的生长的地方，但再次回到这里，霍青川却有些不习惯了。

　　京市，已经在他的记忆里变得熟悉又不熟悉了。

　　五年前，霍青川想明白了林知桑不辞而别的关窍，便不再在京市逗留，立即回到了湖城。

　　那五年，他在湖城的新军区拼了命般训练，再也没有回到京市。

　　他害怕想起林知桑。

　　但尽管他已经懦弱到选择逃避，却仍旧会每日都会梦到林知桑。

　　他会梦到她的日记，她的抱怨、她的一颦一笑，乃至她最后决绝地从医院天台一跃而下的样子。

　　这些回忆几乎要将霍青川折磨疯了，他甚至萌生了退伍去寻找林知桑的念头。

　　只可惜，他的家庭允许他为了一个女人兀自神伤，却决定不允许他这样胡闹。

　　于是，为了忘记那些痛苦，他几乎拼了命。

　　仅仅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他便从营长升级到了旅长的位置。

　　人人都称赞他年少有为，自从他升了旅长后，更是有不少人找他保媒拉纤，完全不顾他曾经已婚的身份。

　　但霍青川通通选择了拒绝。

　　理由只有一个：“我有妻子。”

　　他没有离婚，离婚报告被他强制放弃了，所以，他仍然是林知桑的丈夫！

　　占着这个丈夫的名头，或许就是他这些年唯一的慰藉了……

　　想到这些，霍青川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掩盖住眼中的疲惫，轻轻地、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这一次回到京市，是因为湖城的新军区在他接手后的五年里屡立奇功。

　　组织认可他的成就，决定将他重新调回京市的军区。

　　这一次回到京市，他或许又将面临升迁。

　　这样的升迁速度，又一次成为军区里的神话，可是霍青川却并不觉得高兴。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没有了林知桑，却充满了有关林知桑回忆的城市……

　　车辆平缓行驶着，最后在城西墓园外停了下来。

　　警卫员小张从驾驶座上下来为霍青川打开车门：“首长，到了。”

　　霍青川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迈腿走进了墓园。

　　拐了几个弯，他最后停在了林小麦的墓前。

　　五年前，林知桑成为植物人躺在医院里，小麦还未下葬。

　　他便亲自处理了小麦的后事，为她在此处买了一块墓地。

　　后来改革开放，各地开始拨乱反正，林家也终于成功平反了。

　　那时候，霍青川在湖城看着报纸上的报道，心中一片沸腾。

　　他为林知桑感到高兴，也为林家高兴。

　　从此以后，他们便不是人人喊打的坏分子了。

　　那时候，他特意从湖城请假回到京市，他以为林知桑会回来。

　　可是他等了半个月都未曾得到林知桑的消息。

　　于是他自作主张买下了林小麦旁边的几块墓地，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了。

　　此时，霍青川看着眼前几块整整齐齐的石碑，缓缓蹲下来。

　　“小麦，林叔、林婶、唐外公，好久不见，我是青川。”

　　就这么一句话，霍青川便噤了声。

　　他并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毕竟，如果他们还活着，恐怕也并不想看到他吧？

　　毕竟他对林知桑做了那么多错事。

　　想到这里，霍青川无声地苦笑，轻轻拔掉墓碑周围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