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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穆雪缓慢地吐出两个字：“很痛。”

其实这句话，本该说给爱她的人听。

可她找不到人说。

她不能和父亲说，因为他的女儿只有苏漫汐。

她也不能和母亲说，因为母亲已经是别人的母亲了。

她更不能和顾锦安说，因为他的眼里都是另一个人。

最后，只能说给一个不太熟的人。

心就像被丢进搅拌机里，反反复复的拉扯，搅碎后鲜血淋漓。

夜里。

那股病痛的撕扯感又找上了程穆雪。

她疼的冒汗，摸不到药，也喝不到水。

就那样生生的忍到最后，她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

望着夜空中的月色，程穆雪握紧了不停发抖的指尖。

是时候了。

程穆雪拿出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落笔时有些艰难，因为脑海中的事情乱成一团，像是乱码。

腿窝，心脏，脑袋，也都像是被人用刀剜开。

【7月12日：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顾锦安要带我去旅游，但是苏漫汐一个电话，他便抛下我。

没关系，我还有我自己。

顾锦安，再见。】

【9月1日：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顾锦安，再见。】

写完最后一句，眼泪低落，晕开墨渍。

程穆雪曾经爱惨了顾锦安。

但这满腔的赤诚被消耗光，就像蜡烛烧到了尽头。

没关系，他不爱她，也没关系。

她要让他一辈子活在内疚和悔恨之中，她要让他永远忘不了她。

摆在桌面上的，除了日记，还有一本食谱。

一本精心为顾锦安编写的食谱。

一本用了五年，一点点琢磨出来，完全符合他口味的食谱。

做好这一切，程穆雪掏出了柜子里最深处，一瓶满满的安眠药。

坚硬的药片划过喉咙，往上涌出血腥味。

程穆雪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流下。

睡意开始占据她的大脑，意识逐渐消失……

第8章

静安市人民医院。

病房内，苏漫汐躺在床上面色红润。

她眼底像是浸了蜜糖似得，一口接着一口吃着顾锦安为她削的苹果。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慌。

就好像自己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这感觉让他想起晚宴那天，他看见远处的程穆雪。

脸色苍白，身形瘦削，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她。

后来回到家，他以为程穆雪会生气吃醋，会质问。

可她没有，只是笑着看向他，并替他解了围。

然后顾锦安患得患失的情绪没有得到安抚，反而越来越剧烈。

没关系的。

顾锦安这样安慰自己。

他知道程穆雪爱自己，因为她直白热烈，一腔赤诚。

程穆雪会包容他，原谅他。

所以他没有拒绝苏漫汐的电话和要求。

越想越不安，顾锦安站起身：“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她还在等我。”

苏漫汐立刻拉住他，眼角带着未干的泪痕，红着眼：“阿安，我害怕。”6

“你再多陪我一会好吗？”

她身体单薄，微微发抖。

顾锦安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到底还是心软，留了下来。

……

第二天中午。

顾锦安才回到顾家，餐桌上的饭菜还是昨晚的，一口没动保持着原样。

他忙上楼，可推开门，卧室里没人。

书房里也没有，阁楼里也没有。

跟着消失的，还有程穆雪衣柜里的几件衣服。

程穆雪一定生气了。

毕竟他食言了。

没关系，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等她回来，他再和她道歉，补偿她。

他这样想着，不再管她。

然而几天过去，程穆雪不仅没回家，更是连电话也不曾给他打过。

给她打过去，竟然是关机。

顾锦安心里顿觉不安，便开车去了程穆雪工作的剧院。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致——

程穆雪一个月前就已经辞职了。

顾锦安怔在原地，为什么她从没跟自己说过？

他回过神，又驱车前往程母住的地方，找到了程母。

然而问起，程母也没再见过程穆雪。

她还将一张银行卡递还给顾锦安：“这是她上次送来的，拿回去吧。”

“再麻烦你帮忙转告她，我不用她的钱，以后都别给了。”

中年女人的态度礼貌又疏离。

顾锦安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他深锁着眉，掏出手机给助理打去了电话：“给我查程穆雪究竟去了哪里，不管用什么办法。”

“就算把整个静安翻过来，也要找到她。”

可程穆雪就像消失了一样。

直到一个月后。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顾锦安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个冷漠的男人声音。

“程穆雪死了。”

第9章

书房内。

顾锦安能听见自己心乱的声音。

他没有再管电话里那人说些什么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下一瞬轰然倒塌。

程穆雪，她怎么会死……她怎么可以死！

顾锦安的手抖个不停，连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他面色铁青，转而又变得苍白。

扶着桌角好不容易站起来，双脚却又一软跪倒在地。

房外的助理听到动静，急匆匆推开门扶起了顾锦安：“顾总，您没事吧？”

“把车开过来，我要去找她。”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顾锦安牙关里蹦出来的。

没等多久，他调整好呼吸就坐上了去疗养院的车。

……

海边。

顾锦安坐在车里，眼眸压的很低。

前去问路的助理折返回来，看向顾锦安：“顾总，周围的人都没听说过这个疗养院的存在。”

“那就一个个的查。”顾锦安眼底流露出冷厉，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听到他的话，助理却犯了难：“可周边的岛大大小小有几十个，该怎么……”7

顾锦安冷声打断他的话：“找不到的话，你的工作也不必做了。”

一侧的助理连连点头，又马不停蹄地跑远。

车内的顾锦安紧紧捏住了那张与程穆雪的合照，

他垂下眸，低声呢喃：“你到底在哪？”

又是三天过去，顾锦安几乎把整片海域都翻了个遍，才终于找到电话里所说的那个疗养院。

他登了岛，来到了门口。

小岛上，一群戴着墨镜的保镖簇拥着顾锦安走了进去。

不等小芙回应，顾锦安已经走到了前台。

他声音淡漠没有任何起伏：“程穆雪在哪？”

“您就是她的丈夫？程女士的遗体被收在太平间，您跟我来吧。”

小芙被他的强大气场震慑到，却还是大着胆子为他领着路。

两人乘电梯到了负二层，顾锦安看着眼前的太平间三个大字，心止不住的抽痛。

“叮”一声，大门应声打开，阵阵寒气扑面而来。

小芙戴上手套，走到角落拉出了存放遗体的铁床。

她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