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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霍青峦却摇了摇头。

他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沉默许久，他才哑声道。

“这样也好，至少她醒了过来，不必做个没有未来的活死人了。”

至少，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能笑，还能跑跳，他就该知足了。

至于她是否愿意原谅她。

或许她的不辞而别，就是答案。

……

五年后，京市火车站。

霍青峦穿着整齐挺拔的军绿色军装，面容冷峻。

他提着行李袋，顺着人流缓缓走出火车站。

火车站外，一辆军用吉普静静等候着，车上的警卫员朝着人流里望去，一眼便看到了他。

“首长！”

警卫员匆匆上前接过霍青峦手中的行李，工整地朝他敬了个礼。

“霍首长，舟车劳顿辛苦了！您叫我小张就好，组织派我来接你回军区！”

霍青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点头，上了车。

小张把行李放好，坐上了驾驶位。

“首长，那我们先回军区——”

“去城西的墓园。”

不等小张把话说完，霍青峦淡淡地打断他，不容置喙的吩咐道。

小张微愣，但很快点了点头，开起车来。

霍青峦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自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过神州大地后，京市作为第一批受益的城市，变化不可谓不大。

如今，这座巍峨首都早已经飞速发展，完全看不出过去那灰扑扑的模样。

第22章

时隔五年，尽管京市是他的生长的地方，但再次回到这里，霍青峦却有些不习惯了。

京市，已经在他的记忆里变得熟悉又不熟悉了。

五年前，霍青峦想明白了林秀苗不辞而别的关窍，便不再在京市逗留，立即回到了湖城。

那五年，他在湖城的新军区拼了命般训练，再也没有回到京市。

他害怕想起林秀苗。

但尽管他已经懦弱到选择逃避，却仍旧会每日都会梦到林秀苗。

他会梦到她的日记，她的抱怨、她的一颦一笑，乃至她最后决绝地从医院天台一跃而下的样子。

这些回忆几乎要将霍青峦折磨疯了，他甚至萌生了退伍去寻找林秀苗的念头。

只可惜，他的家庭允许他为了一个女人兀自神伤，却决定不允许他这样胡闹。

于是，为了忘记那些痛苦，他几乎拼了命。

仅仅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他便从营长升级到了旅长的位置。

人人都称赞他年少有为，自从他升了旅长后，更是有不少人找他保媒拉纤，完全不顾他曾经已婚的身份。

但霍青峦通通选择了拒绝。

理由只有一个：“我有妻子。”

他没有离婚，离婚报告被他强制放弃了，所以，他仍然是林秀苗的丈夫！

占着这个丈夫的名头，或许就是他这些年唯一的慰藉了……

想到这些，霍青峦的表情有一瞬的恍惚。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掩盖住眼中的疲惫，轻轻地、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这一次回到京市，是因为湖城的新军区在他接手后的五年里屡立奇功。

组织认可他的成就，决定将他重新调回京市的军区。

这一次回到京市，他或许又将面临升迁。

这样的升迁速度，又一次成为军区里的神话，可是霍青峦却并不觉得高兴。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没有了林秀苗，却充满了有关林秀苗回忆的城市……

车辆平缓行驶着，最后在城西墓园外停了下来。

警卫员小张从驾驶座上下来为霍青峦打开车门：“首长，到了。”

霍青峦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迈腿走进了墓园。

拐了几个弯，他最后停在了林小麦的墓前。

五年前，林秀苗成为植物人躺在医院里，小麦还未下葬。

他便亲自处理了小麦的后事，为她在此处买了一块墓地。

后来改革开放，各地开始拨乱反正，林家也终于成功平反了。

那时候，霍青峦在湖城看着报纸上的报道，心中一片沸腾。

他为林秀苗感到高兴，也为林家高兴。

从此以后，他们便不是人人喊打的坏分子了。

那时候，他特意从湖城请假回到京市，他以为林秀苗会回来。

可是他等了半个月都未曾得到林秀苗的消息。

于是他自作主张买下了林小麦旁边的几块墓地，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了。

此时，霍青峦看着眼前几块整整齐齐的石碑，缓缓蹲下来。

“小麦，林叔、林婶、唐外公，好久不见，我是青峦。”

就这么一句话，霍青峦便噤了声。

他并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毕竟，如果他们还活着，恐怕也并不想看到他吧？

毕竟他对林秀苗做了那么多错事。

想到这里，霍青峦无声地苦笑，轻轻拔掉墓碑周围的杂草。

兀自待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转身，霍青峦顿时僵在原地。

第23章

而后，一阵战栗蔓延全身，他定定地望着不远处，抱着几束鲜花缓缓走来的女人。

那是个化作灰他也无法忘记的身影，是折磨了他整整五年的女人。

林秀苗！

霍青峦浑身僵硬了。

他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是梦吗？是因为他太想念林秀苗了吗？否则怎么会这么突然地，看到这个他心心念念了五年的身影！？

霍青峦的眼睛几乎瞬间泛起热意，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敢死死地，贪婪地盯着她。

脚下仿佛有千斤重，他完全无法迈出腿走过去，仿佛稍微动弹一下，那人影就会成了泡影，在他眼前彻底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如同反应过来一般，几乎疯了般跑上前。

他狂奔着，只为那一个，在他心中近乎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终于，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张脸。

不是错觉，真的是林秀苗！

五年过去，如今的林秀苗早已经褪去过去的土气和稚嫩。

她似乎过得很好，如今穿着一身白色的布拉吉，油光发亮的黑色长发编成一条粗粗的辫子。

不是过去的某一次惊鸿一瞥，然后疯了似的跑过去，却发现是错认的一场空。

霍青峦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他的眼睛瞬间红了，猛地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她。

“林秀苗，真的是你……”霍青峦的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哽咽。

林秀苗没有动作，她自然也看到了霍青峦。

可是她没有逃避，只是静默着。

这是一场时隔五年的相遇，仍旧是一人小心翼翼，另一人平静淡漠。

可是，二人扮演的角色却和五年前彻底调换了。

“抱够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林秀苗淡淡地开口，推开了霍青峦。

霍青峦被人推开，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未有变化。

他的双目猩红，呼吸也显得无比粗重。

他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眼前这个令他牵肠挂肚多年的女人，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的模样重新刻进自己的心底。

他的心绪并不平静，而林秀苗静静地望着他，心底也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清浅的波澜。

眼前的霍青峦，比起五年前的他，似乎变化得太大了一些，此时此刻的他，是她过去从未见过的模样。

比如，他此时双眼猩红，死死盯着她的样子，竟让她心中有些发毛。

她心跳如鼓擂，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心动了，而是淡淡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林秀苗才缓缓开口：“霍青峦，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四个字，让霍青峦的眼圈更加红了。

他身侧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他多想在此刻死死握住了林秀苗的肩膀，或者将她用力抱紧怀中质问她：“好久不见？林秀苗，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我每天都会做关于你的梦，每天入睡前，只有怀抱着或许睁开眼睛我就会发现，其实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其实我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其实我们还在京市，我还在那个有你的家里一样，只有这样我才能睡得着……”

他太想把自己这些年的痛苦统统告诉林秀苗。

可是，他没有这个资格。

自己种下的恶果，又有什么资格让林秀苗承担和品尝呢？

想到这里，霍青峦只有一声苦笑，和一声沙哑地问候：“是，好久不见。”

第24章

林秀苗静静地看着他，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一时之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回忆如潮水，此时已经不自觉地吞没了林秀苗。

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这五年的一切。

五年前，她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至此万念俱灰，选择从医院的天台一跃而下，用这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无法否认，她的确是个懦弱的人。

尽管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可是她依旧无法面对只有她独自一人的未来。

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死，反倒是成了植物人，成了一个真正的累赘。

那段时光，她并不是完全无知无觉。

如医生所说，她的确残存着一些意识。

她可以听到周围人的声音，也有一些细微的触觉。

起初她并不想要活下去，也非常憎恨霍青峦。

她恨他识人不清，恨他辜负她的爱，更恨他对林雨兰的偏袒和纵容。

可是那半年的时光里，她听着霍青峦对她说的那些话，每天坚持不懈地来医院照料她。

渐渐地，那种恨意也就渐渐消散了。

恨意消散后便只剩下了怅然。

她渐渐开始回味过来，她并不该如此轻率的结束生命。

重新来过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