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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退下，圆柱的祈福台只剩裴宁意一人。

司马擒在台下大殿之上，等待裴宁意将火把交到他手中。

可裴宁意却定在了火坑旁边，就那样远远看着他。

司马擒心中倏地不安，下意识往祈福台走去。

但裴宁意却径自取下头上尖锐的凤钗，直直抵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别过来！”

司马擒神色骤变，立即顿住步伐。

“住手！朕命令你下来！”

裴宁意红唇微勾，却没有太多笑意。

她满眼凄然的扫视着大殿周围的所有人，那些积压在心里的恨，在这一刻被她宣泄出来。6

“祝融台乃祈福圣地，你们却罔顾人伦，让一叛臣贼子坐上皇位。”

“如此背弃旧主，忘恩负义，你们这天火可取得安心！！”

众臣神色大变，有人忍不住出声大喝：“皇后口出狂言，有扰新帝登基，快安排人带下去！”

侍卫将士欲动，司马擒却大手一挥，不允许他们轻举妄动。

他看着裴宁意，看着那凤钗在颈脖上划出的那道血痕，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下来，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裴宁意将视线转向司马擒，就那样遥遥相望，与其对视。

这个她用命爱过，爱过国破家亡的男人。

如今亦是恨到骨髓，恨到想手刃仇人却无能为力。

“司马擒，我父皇为了挽你族人只斩你父亲一人，你却恩将仇报屠尽我左氏满门。”

“杀我父皇，斩我皇兄，害死皇嫂，逼死母后……还辱我欺我……”

裴宁意嘶声说着，毫无遮掩地扯开凤袍衣襟，露出锁骨之下的红痕淤青。

那一片片暧昧印记，落入所有人的视线。

“司马擒，这些都是你最信任的侍卫军受张曼暄之意，在我身上索取留下的。”

“曾经的大梁公主，如今的新帝皇后，是个被千人骑万人尝的放浪女人！”

“司马擒，这样的结局，可是你想要的？！”

她的一字一句，如血泣诉，震得司马擒身心俱裂！

“别说了——”

他攥紧拳头，周身低凝气压往四处散开。

天空乌龙笼罩，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裴宁意将手中的火把点燃祈福幡旗，火坑内的火焰瞬间肆虐张狂。

司马擒瞳眸紧缩，心底的不安涌上嗓子眼。

“裴宁意，我命令你下来！”

阴风阵阵，火舌肆虐。

裴宁意好似没听见一般，看向大典仪式的所有朝臣万民，再将视线定格在司马擒身上。

她要记住这个男人。

记住这个让她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男人。

“我裴宁意以身献祭，以血起咒，凡负我大梁之人，必遭天谴雷殛，族灭家亡！”

她决绝地踩上了熊熊烈火的天火坑高台。

只一眼，司马擒大惊失色，推开侍卫大步奔向高耸的祈福台。

“不要——！”

裴宁意却没有丝毫犹豫，将凤钗狠狠划过颈脖！

鲜血直涌，染红了半边天。

她孤零的身躯，直直坠入火海天坑中！

第12章

风席卷着火星与浓烟，在空中呼啸着。

“裴宁意！”

司马擒急忙冲上前去，试图抓住投身天火坑中的裴宁意。

无法言喻的恐慌席卷了司马擒，脑子里面混乱无比，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救她回来！

“上次我就抓住了，这次我也会抓住的。”他心里闪过一丝期望。

然而还不等他过去，前方的路便被一群人挡住，他的身体也被人拉住。

“陛下，您龙体为重，国不可一日无主，您切不可上前！”

司马擒这一刻大脑空白，嘶吼着：“滚开！不然朕将你们都杀了！”

原本禁锢他手的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松了松。

司马擒一挣，将一旁侍卫的佩剑拿出。

众人虽心有恐惧，但也还是大着胆子跪了下来。

“陛下，不可啊！”

“天坑足有百米，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陛下三思。”

祝融祈福台的天坑之所以被人信奉，就是因为它里面有永远燃烧的火焰。

就算雨打雪淋也依然燃烧，百米深渊，火焰从未断过。

众人齐言，将天台之路堵得死死的。

司马擒心中郁结，双眼猩红。

他无法接受裴宁意已死的事情，她不该死！她怎么能死！

大臣一直未动，司马擒看着他们，只觉得怒火几乎要将自己燃烧殆尽。6

他眼中带着寒意扫视着众人，似乎下一刻那把剑就要落到他们身上。

直到他的目光落到一个侍卫的脸上。

那是裴宁意说的守门之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好不容易稍微平复了些许的感情在瞬间燃起新的孽火！

没有任何犹豫，司马擒将剑划过他的颈间。

只一瞬间，血液如同漫天飞花，喷溅在众人的脸上。

那项上人头在颈上晃了晃，接着滚落到地。

“再有人阻挡，如同此人！”

明黄的龙袍被血液浸湿大片，脸上的血液也缓缓凝结成珠，滚落下来。

司马擒犹如从阴间爬上来的恶鬼看着众人。

天台此时火势渐熄，大臣们看着他的样子也不敢再挡。

人群迅速分开，留下一条通往天火坑的道路。

司马擒一步一步向上走去，背影萧然。

恍惚间，他们似乎看到了裴宁意的样子。

他走了几步，突然开口：“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尤其是皇太妃！”

剑上的血迹还顺延着往下落。

一滴一滴，似乎都在提醒他们。

直到这时，他们对这个新皇才有了新的认知。

“臣等，谨遵圣旨！”

司马擒将剑扔到地上，走到了天火坑旁。

众人心下一慌，生怕这个刚刚登帝的新皇会随着皇后一起跳进去。

然而，他们却看见他坐了下来，背着声道：“你们都走吧。”

司马擒的背影看上去佝偻了几分。

众人虽然担心但也不敢再触霉头，只缄默不语，四散离去。

恍然间，司马擒听见有人说了句：“册封之日见了血，怕是不祥之兆啊。”

从走上祈福台的那一刻，司马擒每走一步便清醒一分。

可心里的钝痛，一时无法停止，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有些不解。

看着身上的血衣，他恍惚的想：刚刚，裴宁意穿的衣服，也有这般红艳。

热焰打到他的脸上，他浑然不觉，只对着深坑问道：“裴宁意，为什么要死？”

“我都将皇后之位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原谅你了，不怪你了，你凭什么离开？你的命可是我的。”

他重复着这些年对裴宁意说过的话。

只是相较于以往的愤怒与笃定，多了一丝他未曾察觉的迷茫。

不知何时，雪一点点落了下来。

只是他身处火坑周围，并不觉得冷。

他只是这么坐着，任由雪打湿他的衣服，攀上了他的发间。

乌黑的头发一点点被雪染白。

好似一夜白了头，好似一夜心上秋。

第13章

不知何时，雪不再落。

司马擒抬眼看去，却发现头上不知何时被打上了一把帛伞。

“修哥哥，回宫吗？”张曼暄轻轻柔柔的问着。

她伸出手准备将司马擒头上的积雪拂去。

还未碰到，手便被司马擒给抓住了。

“于理不合。”司马擒看着她，脑子里瞬间想起裴宁意在跳下火坑前说的那句话。

他该信吗？

一个是他千辛万苦救回来的张曼暄，一个是满口谎言的裴宁意。

心中的天平肆意摇摆，半晌也没有个结局。

张曼暄听着司马擒的话，眼眶突然一红。

“怎的于理不合了，我又没有要做什么事。”

司马擒眼神微眯，不欲多言，只重新将视线投到了那燃烧的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