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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玄礼冷声道：“现在、立刻！滚出去。”

他一眼都不愿多看她。

沈念卿突然哑声问：“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了吗？”

顾玄礼静静地看着她：“我们有过去吗？”

呼吸凝滞，沈念卿脱口而出：“当然有……”

他们当然有。

他们有好多好多回忆，他曾对她说过顾玄礼此生只愿娶沈念卿为妻的……

还说过……

话到嘴边，沈念卿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她惊觉，她竟然忘了，自己是如何与顾玄礼相识的！

一阵一阵的惊慌在心头涌动，沈念卿的手指都在颤抖。

她从未想过，遗忘的速度这么快！

如果连她都不记得，那以后他们之间的过去，还有谁会记得？

……

沈念卿几乎是逃跑般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找出纸笔，一点一点将自己和顾玄礼的过去全部记录下来。

她写：“与阿礼大婚那日是德庆十年三月十八，阿礼亲自牵着我走入国公府，他的手很暖和，给了我面对嘲讽的勇气，那时我立誓：我与阿礼，定要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又写：“离开家的第一个中秋节，阿礼带我在长街看花灯，他真聪明，为我赢得一盏兔子宫灯，很玲珑可爱，存于库房，万不可丢弃。”

还写：“我的生辰，阿礼亲自下厨为我煮了一碗长寿面，他真笨，面粉都留在了脸上。他让我许愿，我闭上眼睛，只求我与阿礼岁岁年年，我的郎君四季平安……”

沈念卿写了厚厚的一叠纸，将这些过去的琐碎全部记录。

可分明是甜蜜的回忆，她却觉得心如刀绞。

最后，她郑重其事地写下：无论阿礼如何，沈念卿永远都深爱顾玄礼，此生不渝。

……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念卿养成了随手记录的习惯，也每天积极喝药。

但她的记忆还是渐渐丢失，甚至有时候脑子都会不清醒。

随着记忆缺失，看着顾玄礼丝毫没有起色的病情，她终究还是慌了。

沈念卿从不信鬼神之说，可这天，她来到护国寺。

香火缭绕之中，沈念卿在菩萨面前虔诚祷告。

“愿我夫君顾玄礼，早日痊愈，岁岁平安。”

“愿我……愿我能坚持到他想起我的那一天。”

走出大殿时，沈念卿竟在人群中看到了苏清瑶。

苏清瑶也瞧见了她，立即款款走了过来。

“这样巧，竟然在护国寺碰到了沈姑娘。”

苏清瑶脸上带笑，语却带着尖锐的刺：“沈姑娘所求为何？莫不是在求阿礼回心转意？”

沈念卿淡淡道：“阿礼只是病了，‘回心转意’一词，苏小姐用错了。”

她说罢就要离去，苏清瑶的护卫却拦住了她。

苏清瑶上前，不屑道：“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了，阿礼的病连御医都说好不了了。”

“他如今将你视为仇人，你强行留在他身边，只会让他觉得痛苦！”

沈念卿的手掌倏然紧攥，面上却竭力保持着平淡。

“苏小姐又有何资格与我说这些？他爱不爱我，我心中自有答案。”

苏清瑶面色一沉，冷笑一声：“你该不会还做着让他重新爱上你的美梦吧？”

沈念卿心头一跳：“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念卿，既然你如此天真，那我便让你好好看清楚阿礼对你的感情！”

说罢，苏清瑶手一挥。

一个护卫忽然出手捂住了沈念卿的口鼻，将她彻底迷晕。

……

醒来时，沈念卿发现，自己和苏清瑶都被一柄匕首挟持住。

几个黑衣人站在她们的面前，而不远处，顾玄礼竟然带着人正和他们对峙！

这荒唐的一幕，让她感觉像是在做梦。

沈念卿的眼睛睁大，下一瞬，黑衣人的声音清晰在她耳边响起。

“顾世子，一个是你的青梅，一个是你的夫人，两个人如今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第6章

黑衣人的话音落下，苏清瑶含泪大喊：“阿礼，救我！”

而沈念卿只是怔怔望向顾玄礼，不期然撞进了他的视线。

他幽深的黑眸中，除了平静，竟再无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被劫持的她与他毫无关系。

这份平静像是一柄尖刀，狠狠扎进沈念卿的心里，刺痛不已。

拆穿苏清瑶的话到嘴边的话又消失。

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了。

沈念卿忽然也很想知道，他会如何选。

这时，顾玄礼说话了。

他说：“苏清瑶，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顾玄礼的声音无一丝一毫的波动。

众人皆是一惊。

计谋被戳穿，苏清瑶羞恼不已，立即扬声道：“我不管，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死，阿礼你到底选谁！”

说罢，苏清瑶竟直接夺过黑衣人手里的匕首，架在了沈念卿脖颈上。

尖锐的刀锋抵着脖颈，很疼，沈念卿甚至感觉到了血液流淌的温度。

而顾玄礼见此，竟只有淡漠的二字：“随你。”

说罢，他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这一瞬，沈念卿感受到锋利地匕首刺入了肌肤。

疼痛感霎时蔓延开来，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她听到一声讥笑，随后是匕首落地的清脆声响。

匕首没有割开她的喉咙，苏清瑶的声音里却满是胜者的快慰。

“看到了吗？沈念卿，就算我杀了你，阿礼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刚刚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沈念卿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理苏清瑶，只是呆呆地看着顾玄礼已经走远的背影。

脖颈上的伤口不断有血液涌出，也带走了她身体里的全部温度。

好冷。

心脏为什么比身体还冷？

大概是苏清瑶这疯癫的举动，终于逼得她不得不承认。

顾玄礼，真的不爱她了。

……

沈念卿回到国公府后，便去寻了顾玄礼。

院子里，熟悉的身影长身玉立，着一袭月白长袍，在院中挥笔作画。

如此闲适平淡的模样，刺得她眼睛生疼。

沈念卿缓缓走了上去。

顾玄礼闻声抬眸，却只在她包扎好的脖颈上落下淡淡一眼，又移开目光。

“小题大做。”

四个字，就将她险些死在苏清瑶匕首下这事轻飘飘带过。

沈念卿的眼睛酸涩。

她突然想起，刚嫁给顾玄礼的时候，国公夫人严令她每日晨昏定省、甚至一餐一饭都要她亲手烹饪。

她日日疲劳，精神恍惚时竟不小心割伤了手。

只是一个小伤口，顾玄礼却心疼得难以复加，甚至要不顾孝道与国公夫人理论。

她阻止了他后，他紧握着她的手，双眼通红。

世人信奉君子远庖厨，可自那之后，他夺过她手中的厨具，替她下厨做饭。

而如今……她险些死在苏清瑶的刀下，他也只有一脸淡然。

沈念卿深吸了一口气，脖颈的伤口立即疼起来。

“你觉得，只是小题大做吗？”

她轻声问：“可如果，我真的死了……”

顾玄礼打断她：“那柄匕首刺向你，我感觉不到丝毫心痛或担忧。”

沈念卿霎时僵住。

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顾玄礼已经停下笔，淡漠的看着她。

“你说我曾经很爱你，只是生病了，我也怀疑过是否真如你所说。”

“但现在，我确信你在说谎。”

顾玄礼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平静至极的残忍。

“因为那刻即便你真的死在我的面前，我也毫无感觉。”

原来言语的力量真的足以杀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