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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假的，是被厉星屿藏在裴府。

“只有阮湘眼盲认不出你，我才能护住你。”厉星屿的声音冷静又从容，再也没了下午哄我时候的温润。

几乎是自虐一般，我想起之前。

我看不见，厉星屿带我出门，腕间时刻带着一根丝巾，方便我牵着他。

他还说：“云姝，眼盲并不可怕，世上心盲之人何其多。”

“在我眼里，你最特别。”

回忆如刀，刀刀锥心刺骨。

我到此时才明白，原来是他娶我不是因为爱。

恰恰是因为我是个瞎子。

我睁大了眼睛，任凭泪珠一颗颗没入枕芯。

几乎是咬碎了牙，我劝说自己。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严苛，我不能和离。

若是与厉星屿和离，回到姜府，我也活不下去。

新婚第二夜，我的掌心都扣出血痕，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往后每日，我都尽心尽力扮演一个瞎子。

厉星屿每夜都宿在我房里。

夜夜欢好，哪怕我以身子不适推拒，他也会不要命的在我的身体里乱撞：

“云姝，我恩宠你，你该高兴。”

“你早日生下孩子，以后日子也有依仗。”

我确实是个石女没错。

但出嫁前曾多次调理过身体，大夫说想要孩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日日如此，我的肚子还是不见动静。

我忍不住让立夏找了姜家的大夫来看看。

不想把完脉，我就看见大夫脸色凝重，欲言又止。

“……夫人中了一种需行房才会中的毒，以后再也无法有孕了！”

第4章

屋内一片死寂！

我的陪嫁丫鬟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姑爷他……”

我的呼吸都在此刻停滞了。

心像是被虫啃噬过，密密麻麻的疼。

原来所谓“恩宠”，只不过是他给我的蚀骨毒药！

我本来就是石女，难以怀上孩子。

他究竟为什么，要断绝我的最后一丝期望？

我咬紧牙关才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什么药？还有得治吗？”

“这药不是一蹴而就的，倒像是隔三岔五少剂量给夫人度过来，如今木已成舟，再难挽回了。”大夫是姜家的人，知无不言。

我的指尖扣入掌心：“有别的害处吗？”

大夫摇了摇头。

我提着的心口松懈些许，劫后余生般送大夫离开。

在裴府门口缓了又缓，我才止住离开的想法，任凭立夏和立冬送我回了院子。

不想一进门，就对上厉星屿漆黑冰冷的眸子。

屋内氛围紧张。

我装作看不见，抬腿往里面走。

擦肩而过时，我的手腕被厉星屿拽住：“请大夫做什么？”

一句冷到极致的质问。

我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情绪，脱口而出：“当然为了怀上你的孩子！”

我以为。

我已经被厉星屿伤到体无完肤，一颗心早早就将他清理干净。

可话出口的那瞬，我还是不受控制的泪如雨下。

厉星屿脸上罕见闪过一抹无措，语气也软了下来：“你都知道了？”

“是。”

我颤抖着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你既然娶了我，我不求你一心一意，也不求你永不纳妾。”

“我甚至不求你爱我，不求你像定亲前说的那样对我好！”

“……我只是想活下去，有个牵挂，有个依靠。”

每问一句，我的心都痛到像是被火烧。

可我已经憋了太久太久，久到不说出来，整颗心都会腐烂发脓！

“厉星屿，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丝愧疚从厉星屿深沉如墨的眸中闪过。

他罕见的上前来抱我，哄我：“这件事是我的错，可云姝，我有我的苦衷。”

“什么苦衷？”我问反他。

什么苦衷能使得他用那样私密的办法给我下毒！？

明明知道我是个石女，怀上孩子的希望渺茫，还要断了我最后一点期望！

厉星屿抱紧我，宽厚的大掌不断拍着我的背：“是我知晓你生育困难，不愿意让你受生育之苦，才出此下策。”

“女子生育本就是从鬼门关过，我这一生有你足以。”

若是以前，我被他的情爱蒙蔽，一定会信他。

可如今，我只觉得心冷，煎熬，想要离开裴府却又无处可去！

见我半响不说话，厉星屿以为我已经放下，再次温声哄我：“如今既然你生不了，我也不纳妾，不如我们过继一个孩子。”

说完，不等我开口，便抬手招来一个孩子，冷声吩咐：“还不行礼。”

“母亲。”

我看着那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对我行礼，一时说不出话来。

结果他抬起头来，神态样貌俨然是一个翻版的厉星屿！

第5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心像是被刀仿佛刺穿。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厉星屿会娶我的真正原因！

如果我不是瞎子。

谁能容忍一嫁进来，就面对这么大的私生子！？

如果我不是石女。

他怎么敢给我下药，让我彻底怀不上孩子，又把这么大的私生子带到我面前，要记在我名下做嫡子？

我的舌尖都咬出血来，手指甲刻进了手心。

“我不同意。”

厉星屿柔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在黑色飞鱼服的衬托下活像个冷面阎罗。

“云姝，我是为了你好。”

“选个吉日，把孩子记在你的名下，日后你也有所依仗。”

他丢下这一句，再次招手：“宫里赐了荔枝，你看着分吧。”

三言两语，就将我的话按下，要我高高坐起，做他听话乖顺高门主母。

我的情绪我的痛苦，仿佛从来不在他的思筹之中。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万千酸楚在心口翻涌。

因为贪恋曾经他给的好，和离的话卡在唇边，迟迟说不出口。

半响，我只能平复情绪，招呼着开始分荔枝。

宫里赐的荔枝一共四十颗。

婆母院中二十颗，眼前这孩子十颗，我和厉星屿的主院十颗。

吩咐完，我便打算深切想想，我与厉星屿之间到底该怎么办。

我虽然是难以怀上孩子的石女。

可我也有感情，也有尊严。

他既然没像承诺那般，敬我爱我。

我也不想再端着这碗夹生的饭，继续吃下去。

只是还没等我进门。

身后忽然传来那孩子恶狠狠的声音：“你个下不出蛋的石女有什么资格吃荔枝，那荔枝是我娘的！”

我还未曾反应过来，腰后就被猛推了一把，狠狠摔了一跤。

“啊！”

头磕在青石板上的那刻，剧烈的痛意袭来，温热的血淌了一地。

大概是我的模样太骇人。

那孩子被吓的哭闹起来。

一时间，除了我的陪嫁丫鬟，所有人都护着他。

我依稀看见去而复返的厉星屿急匆匆冲向孩子，丝毫不顾我的死活……

额尖上的痛意钻心，我再也忍不住，晕了过去。

浑噩中，过往件件浮现。

自从发现我是石女后，除了我爹，族中男人看我的眼神都满是嫌恶。

女人更是人人都恨不得我去死。

因为我的存在，会影响堂姐表妹的婚嫁。

故而只要我落单，不是被人推到摔跤，就是被人推进池子中。

被退婚三次后，族中人更是一度想要将我沉塘。

爹娘虽然疼我，却也无法抵抗族老。

是厉星屿愿意娶我，才救了我一命。

我以为他是我的救世主，却不想，只是我的另一个火坑罢了。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每每想到厉星屿的欺骗背叛，还是会止不住掉眼泪。

这时，耳畔传来厉星屿冰冷的声音。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我也无意和他装昏迷，当即睁开眼，只是话没说出口，就又听见他锐利的质问。

“他说是你说了他，他才会推你。”

“你不愿教养他就直说，我不勉强你，但他只是一个孩子，你是不是太善妒！？”

我心口发窒。

不敢相信自己一度把这样一个人当成良人！

“是，我善妒，不愿教养他。”我的双眼蓄满了水雾，声音嘶哑难听，“劳烦你把他送回去给他的生母教养，然后……”

“也烦请裴大人写下和离书，另娶贤妻。”

第6章

厉星屿脸色陡然一变，又不耐烦蹙起眉。

“好了，孩子之事是我没想周到，你也不要再说气话，先好好养伤。”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忽然像是听不懂一样，开始关心我了。

甚至为了哄我，还亲手剥了一颗荔枝喂到我的唇边：“孩子是无心之失，你一个大人，就别和他计较了。”

“不过是几颗荔枝的事，来年还有。”

轻描淡写地，仿佛我额尖上的伤口不存在一般。

许是我从来没从哪个陌生男人那里得到过温暖。

所以厉星屿对我的一点点好，我都清楚地记到了现在。

求娶我时，他带我去游湖。

不想春雨料峭，我着了凉。

不是什么大病，但厉星屿却如临大敌。

甚至到御前为我求药，又在竹片上一刀刀刻下药量，嘱咐我要按时喝。

那竹片，我留到现在，至今还在我的嫁妆箱子中。

一个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只能说明——

或许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爱过我。

我抓紧了被褥，手指近乎颤抖：“厉星屿，孩子的事情我已经说完了，现在我是在说我们和离的事情。”

厉星屿的耐心终于耗尽，那颗荔枝在他的指尖爆开：“阮湘，如果不是我娶了你，你知道你是什么下场吗？”

极尽克制，却还是能听出他发紧的语气中，满是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