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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家留饭吧，爸爸也去，您上次要跟沈伯伯下棋，今天正巧，你们都空闲。”

梁父应了。

顾时葶来不及喜，下一秒，梁父问，“遇琛你呢？”

“我去医院。”

顾时葶攥紧手，屏气凝神等着外面声音渐落。

紧跟着，院子里响起汽车引擎声。

顾时葶立在窗户边，眼见梁父梁母一辆车，顾明宴单独一辆。

两辆车驶离院子，贺遇琛扶着车门，仿佛早就察觉她的窥视。

目光准确无误捕捉到她。

顾时葶想，她的僵硬必然一览无余，同样男人亦是，他的面部肌肉紧绷，极为沉重的阴郁感。

顾时葶躲不及，索性不躲了。

就伫立在窗边，与他对视片刻，目送他上车，远去。

尾灯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刹，顾时葶抑制不住雀跃，在原地激动握了一下拳头。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叫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叫苍天有眼。

顾时葶觉得，风水轮流转，她的运气又回来了。

天命附体。

比这更顺畅的是出门。

从离开房间，到走出大门，无人阻拦。

管家甚至询问需不需要派车。

顾时葶一脸笑意拒绝。

她事先借了王姨手机打车，加钱让师傅上山，目的地是白瑛的住处。

两次产检都引发危局，顾时葶说什么都不想再有第三次。这次她吸取经验，白瑛找了位可靠的医生，在住处帮她检查。

顾时葶拐过两个弯道，离她两百米的路边，蛰伏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车后窗的窗户半开着，露出男人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一眨不眨攫取住她。

顾时葶条件反射后退两步，转身往回跑。

比她更迅猛的，是车上下来的脚步声，如恶虎扑食，雄鹰俯冲。

顾时葶弯道没有跑过，就被一把从后面抱住。

已到深冬了，山路两旁的树木依旧苍翠繁茂，不比北方一片枯黄的瑟瑟。

可身后裹挟她的男人，却比北方那四年加起来，还森寒，凛冽，恐怖得让人不敢与他产生丝毫接触。

顾时葶更不敢，她奋力挣扎，踢踹。

眼见离车厢越来越近，顾时葶瞳孔紧缩成针，大力荡着腿，以图落地。

贺遇琛手臂揽过她腿弯，一霎收紧，弯折，顾时葶像个团成球的小孩子，被他箍在怀里，却反常没有勒紧。

始终给她留有一丝空隙，不挤压她，却又不让她挣脱。

直到车门嘭一声关上。

张安仿佛等待已久，刹车油门一松一踩，车辆平稳，又快如箭矢。

前后座之间挡板升起。

顾时葶剧烈喘息着，激剧运动加重了小腹的坠胀感，疼痛针刺般在左下腹收紧。

顾时葶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分不清是疼的，还是怕的。

怕贺遇琛。

怕她姑娘。

可越怕，越要冷静。

她掐手心，稳住情绪，冷声望他，“你想做什么？”

贺遇琛眼底是惊涛怒海，翻涌着，视线触及她额头湿汗。

抬手擦去，指腹的温度是深冬绝对没有的炙热。

那一抹热度渐渐烧成烈火。

蔓延到掌心，顾时葶眼睁睁看着他手直击而下，精准覆上她小腹。

“怀了吗？”

顾时葶僵硬住。

“你发什么神经。”她直视他眼睛，“体检那天，报告单数据你逐项对比，问过医生。这一个月，鸡飞狗跳，我怀什么？怀空气吗？”

“我再问一遍，怀了吗？”

贺遇琛掌心灼烫，轻轻摩挲她腹部，温度透过皮肉，抵达痛感最尖锐的地方。

像骄阳驱散寒意，坠胀感依旧，刺痛却舒缓了。

“我也再说一遍，我生理期。”

贺遇琛手一紧，下颌线绷紧似一张弓。

顾时葶感受他胸膛肌肉发硬发僵，心跳隔着胸骨，野蛮又激烈，一下下撞的她心跳也呼应，忐忑到极点，也心虚到极点。

果不其然。

贺遇琛翻了旧账，“你以前不是没装过。”

顾时葶拿住他的手，推开，“你也说那是以前。从那次后，你不是提高警惕，几次识破我了。”

贺遇琛盯着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有一有二，不能再三。顾时葶，我耐心有限，到底怀了吗？”

顾时葶心口抑制不住的抽搐，电击似的，沿着经络麻痹全身。

“没有，我不孕不育。如果又是你妹妹怀疑我有孕，那我体检当天B超检查，她与母亲都在，一寸寸仔细看过……”

“深恒刘兰。”贺遇琛打断顾时葶，“她目击你在环城路黑诊所产检，那天我恰恰在站台碰到过你，还有沈黎川，他的秘书也去过黑诊所。”

“为此，他还耗费大量人力功夫去掩盖这一行迹。可欲盖弥彰，抵不住我的人抽丝剥茧，依旧能查清。”

顾时葶的手隐隐发抖，苍白面容一寸寸染上惨淡。

原来如此。

从谣言刚起时，她就想过今日。

一直来不及处理的隐雷。

终是石破天惊。

贺遇琛声音发紧，粗哑的仿佛沙子在磨，“如果你怀了——”

“我没怀。”

顾时葶坚决否认，“我不可能怀你的孩子，我有多难孕，南方北方最顶尖的妇科专家，十余位共同确诊，你不信我，总得相信医生。”

贺遇琛不再出声。

对峙良久，他偏头看窗外。

顾时葶一口气尚未松懈，余光扫见窗外连绵的树木，不知不觉变成高楼大厦。

车速也降下来。

顾时葶陡然警觉，“你要去哪？”

贺遇琛看着窗外向后掠过的景物，“医院。”

顾时葶没松懈的气，梗死在胸腔，梗的她崩溃，紧紧被一线理智拉拽住，“你疯了，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顾时葶。”贺遇琛唤她名字。

车外阳光璀璨，映照出他深刻的眉目，线条锐利，可光线又是不讲道理的，折射万物，也折射他眼眸。

往日浓黑看不穿的眼底，恍惚溢满一片暖阳的柔意。

顾时葶嗤之以鼻。

贺遇琛与她，身体再亲密，零距离，负接触，也掩盖不了彼此裂痕隔阂，如深渊，如汪海，填的下这世间所有负面，糟糕，极端。

独独不会有一丝美好。

她不会有。

贺遇琛更不会有。

“你不用警告我。”顾时葶远离他，“贺遇琛，我说的话，你永远不信，那铁证呢？”

她解开裤子锁扣。

一片鲜红。

第80章千钧一发，沈黎川回来了

车内。

鸦雀无声的死寂。

顾时葶穿好裤子，找出车内遥控，降下挡板，“张安，停车。”

车速稍降，张安一头雾水，从后视镜请示男人。

光线明亮，他坐姿端直，面容清晰，却像藏匿在一片晦暗深处。

张安敏锐察觉到，气氛比他想象的，更凝滞，更压抑，还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沉重。

顾时葶又拍他椅背，“停车，我不去医院。”

她深知血迹是误撞正着，又恰在她装出的生理期之内。贺遇琛是男人，再聪明，再谨慎，没有怀孕亲身体会，很难联想到孕期出血上。

眼下，只要她抓住这一点，不去医院。这一关不仅能过，还能扫除之前被怀疑有孕的阴影。

男人沉默。

张安得不到示意，不敢停车。

顾时葶转回头，注视贺遇琛。

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比衬外面蓝天白云，喧闹车流，一股成熟到深邃的冷峻幽沉。

在欲望最癫狂狰狞，在恼恨最气急败坏的时候，仍旧难掩骨相的俊美，维持端重的风仪。

许多女人痴迷他，为他一丝笑，一个眼神神魂颠倒。

渴求触碰他的一片衣摆，得他一分亲近。

以至于这些年，无一人会相信，日日夜夜纠缠到她崩溃，绝望，恨不得同归于尽的人，是他。

或许还有人觉得他如此禁欲端持，他的坏，他的狠，他的毁灭，何尝不是一种特殊。

顾时葶绝不如此。

她冷笑，“这是你的报复？让我再经历一次荡妇羞辱，抽血，B超，像之前无数次打着治疗幌子那样，刺目花白的无影灯，冰冷无情的长导管，我每一次耐不住疼痛的呻吟，你是不是畅快极了？”

“等我从医院出来，父亲母亲就会闻讯赶来，母亲咬牙切齿地恨我，父亲对我彻底失望。你在他们眼里依旧霁月光风，只有我这个勾引你的无耻养女付出代价。”

顾时葶语调平淡，局外人叙述一般，“到时候就顺应你意，迁出我的户口，剥去梁姓，然后呢？我再一次被你养起来，治好不孕，等着嫁人？”

贺遇琛目光投注到她脸上，他的神态熟悉又冷酷，看不穿的千言万语，静默背后的锋芒毕露。

顾时葶早过了，觉得他另有苦衷的心软阶段。

这四年，逼迫是真的，欺辱是真的，她因他面无全非，也是真的。

“那你错了，我恨你。”

驾驶座上，张安只恨这车挡板垃圾，升降时间比他职业生涯都长。

终于，最后一厘米的缝隙也消失。

女人骤起的惊呼呜咽，被当中截断。

顾时葶用力反抗。

这个吻，比巴掌还莫名其妙，爆发的始料未及。

凶狠，暴烈，尖锐。

两人在剑拔弩张中，共同窒息到最后一秒，顾时葶眼前昏花，头晕耳鸣。

贺遇琛那张咫尺的脸，在她视线里模糊成一片黑白噪点，只剩一双犀利锐亮的眼睛，穿透朦胧，刺中她心脏。

一片痛苦的寂静中。

贺遇琛注视她无神的眼睛，也注视着她眼眸中的自己。

顾时葶有一双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