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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眉眼含着温柔的笑意，俊美缥缈，仿若月下仙人。

这夜。

谢祈远才爬上床榻，便被空气中清浅好闻的味道催入梦乡。

花园的葡萄藤下，谢太傅正招手示意她过去：“远儿，快来吃西瓜。”

“父亲……”

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谢祈远这才发觉自己的小手又短又胖，竟回到了儿时！

谢祈远迈着短腿，用尽全力向着父亲跑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可慢着些，别摔疼咯！”

谢太傅只用单手便将她拎进怀里：“我的宝贝远儿，今日想听什么故事？”

汹涌的感情哽在喉头，谢祈远眼中泪意汹涌，紧紧攥着父亲的衣领不住摇头。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我家远儿？”

谢祈远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去摸父亲的胡须与脸庞。

真实且温暖的触感令她心头一震。

“父亲。”她嗓音软糯糯的，谢太傅眼底的慈爱又浓了几分。

“您有什么话要与远儿说吗？您希望远儿长大成为什么样的人？”

在日复一日的迷茫中，谢祈远迫切想要知道，父亲临终前未完的话是什么，他究竟希望她过怎样的生活？

谢太傅伸手抚上她的小髻子：“爹爹希望远儿过自己想要的日子，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只有远儿幸福，爹爹才能幸福啊。”

第二十八章

谢祈远紧紧抱着谢太傅，哭得喘不上气。

“没有远儿的日子，父亲会孤单吗？那远儿永远陪着您好不好？”

她后悔了，她不想再嫁给谢祈远，若能重来一次，她宁可永远陪在父亲身边，终身不嫁。

天边一阵金光炸开。

耳畔似有寺庙钟声响起。SWZL

谢太傅轻轻放下谢祈远，不舍地捏捏她的小手：“远儿，爹爹要走了，答应爹爹，要照顾好自己。”

“父亲，您别走，您要去哪儿？”

谢祈远伸手去拉他，可谢太傅走得极快，纵然她全力奔跑也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消失在巨大的光影前。

他最后回眸，向谢祈远投来深深一瞥：“为父定会庇佑我远儿，离灾离难，安度余生。”

晨光熹微，谢祈远哭着从梦中醒来，却被床边雪白的身影吓了一跳。

江屿竟在床边守了她一夜吗？

他的发梢被风温柔地卷起，脸色却很不好看，比之腊月冬雪亦不逞多让。

“你怎么了？”

面对谢祈远急切的询问，江屿露出惨淡一笑，嘴角那抹猩红格外刺眼：“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他话音刚落，身子一软倒在了谢祈远身侧。

江屿遭受重创，是为了圆她与父亲相见的梦吗？

谢祈远心头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暖意与惊异。

她找来大夫，却只诊出他身体虚弱。

“可是他方才都吐血了！”

谢祈远拉着大夫，一副非要他再认真把一回脉的架势。

大夫捋着须子沉吟片刻：“这位相公底子好，可到底是重伤未愈之躯，呕血应是有内伤，我再给他开几帖疗伤的汤药。”

“那便谢过大夫了。”

谢祈远将大夫送到门外，却又喊了声留步。

她看了眼房内沉睡的江屿，斟酌着开口道：“大夫，世间有没有能操控人梦境的熏香或别的什么？”

大夫攒着眉沉思片刻：“老夫年轻时曾四方游历，听过不少偏方与奇闻，却不曾听过姑娘所说的法子，倒是南边有一小国名唤无疆，姑娘可曾听过？”

无疆国？

谢祈远想起父亲儿时说的故事：“自是听过的，传闻他们擅长非人力可及的秘术，却只隐居南边，鲜少与外界接触，得以国祚千年。”

“不错。”大夫连连点头，“老夫在游历途中曾亲眼见过无疆人，姑娘说的控梦之术或许也真的存在，只是我等普通百姓没那个机缘，接触不到罢了。”

闻言，谢祈远眸光复杂的望了江屿一眼。

金国、邺国、无疆国……

他看着分明只是个普通的文弱书生，身上难道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谢祈远在床边守了江屿半日，也盯着他发了半日的呆。

只单看他的相貌，便觉得惊为天人。

这样一个男人，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书生吗？

这份疑惑在江屿幽幽转醒之时消散了片刻，谢祈远拿起桌上还温热的药碗递过去：“你伤还没好全，赶紧把药喝了。”

江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谢祈远又端起一盘蜜饯递到他面前。

他捻起一口放进嘴里，金灿灿的眸光瞬时亮了，孱弱而无害。

“很甜。”江屿腼腆一笑。

谢祈远托着腮，乌黑的瞳孔认真地凝着他：“江屿，你听过无疆国吗？”

第二十九章

江屿面上的笑容有片刻凝固，随即黯然垂眸：“我说的那位婆婆就是无疆人，秘术也是她教我的，而我只学了个皮毛，用的时候还遭受了反噬。”

“抱歉，若她还在话，或许能到帮你更多。”

见他面上挂满失落，为着方才的猜疑与试探，谢祈远心底涌上浓烈的愧疚之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

越想解释就越慌乱，她有些懊恼：“算了，你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做。”

“你亲手做吗？”江屿眼神再次亮起，“听说晋城有样好吃的甜食特产……”

“云片糕！”

“云片糕！”

他们异口同声道。

心意相通的这一瞬，二人相视一笑，如春风拂槛，冰破雪融，霎时间天地失色，美得无法言说。

小厨房内，谢祈远和着面，看江屿手脚麻利，熟稔的生起火，心中竟细细密密蔓上一股心疼。

从前他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一个人生活必然很孤独吧？

德叔遥遥望着这温馨一幕，脸上笑出了一道道褶子。

香喷喷的云片糕出炉，谢祈远招呼德叔等人围坐在一起。

几个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谢祈远心中了然：“从前父亲在的时候，谢府是官家门第，自然要守着规矩，不能让旁人看轻了去。”

“如今谢府遣散的只剩下你们这些得力人了，就当一家人一样，松快些吧。”

德叔自小便跟着谢太傅，见证了谢府门庭若市的繁荣，也见证了如今凋零清寂的模样，心里的难过并不比谢祈远少。

他老眼通红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中既是酸楚又是心疼。

“如今府里是小姐当家，都听小姐的。”

见德叔带头坐下，几名下人也不再推脱，纷纷跟着落座。

大家围在一起吃着谢祈远亲手做的云片糕，谈笑间渐渐放开了些，闲话起家长里短与坊间传闻来。

一个下人警惕的望了望四周，低声开口道：“小的今日去买菜，遇到一个清水镇的乡亲，他说金兵已经在清水镇二十里外扎营，说不好就要打上晋城来了。”